青鸾不耐煩地蹙了蹙眉:“說這麼多,你想證明什麼?”
始祖之息很明顯愣了愣。
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這丫頭身上的氣質都與剛進來時不一樣了,此刻燃燒着心火的她簡直是一副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氣勢。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恨比愛更有力量?
始祖之息語氣弱了幾分:“我是這樣想的,誠然那帝骁養着你是将你當作複活帝媱的容器,可是那帝宣顯然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你想想他為什麼對你好?他顯然是把你當作帝媱的替代品……”
“他對我好,難道不是因為發覺我是凰女九聆?”青鸾再一次不耐煩地打斷了始祖之息的碎碎念,她一語道出關鍵:“早在我們初次相遇時他就已經察覺不對,後來幾番試探之下他便知曉了真相。”
否則何以解釋每次他望向她時那般複雜的眼神,勸她修煉到足夠強大能夠離開青要山時那樣殷切的語氣。
他一直都在向她暗示事情背後的真相,隻是她從來不曾察覺。
“他為什麼不能直接告訴我真相,隻是屢屢暗示?”青鸾反問:“難道是因為帝骁在我身上下了什麼禁制或是咒術,我的性命握在他手裡,一旦我有記憶蘇醒的迹象,他就會立馬殺了我?”
反正她雖然身死但心髒不滅,即便她死了,對于帝骁而言也隻是少了一個容器而已。
留下來的那半顆心髒同樣可以複活帝媱。
帝骁當初之所以決定留下她這具肉身,恐怕也隻是打的讓她用肉身滋養心髒的主意。
複活帝媱一事需從長計議,他還有許多的時間讓她慢慢滋養心髒,說不定經年之後那殘缺的心髒會在她身體裡變得完整,那時再将這一整顆心髒剜給帝媱,效果豈不是比這殘損的半顆要好?
想到這裡青鸾額上滲出一些冷汗。
所以她的性命其實一直握在帝骁的手裡,他執掌着她的生殺大權,即便在她已經離開了青要山的此時此刻也依然如是。
她之所以還沒有死,隻是因為帝骁認為事态仍然可控,她依然在他的掌控之中,遲早會主動回到他的身邊。
一旦帝骁發覺她真的要脫離他的掌控了,那麼此刻她恐怕根本就不能站在這裡。
以魂體形态存在的始祖之息同樣出了一身冷汗。
這丫頭見事如此犀利,思路如此清晰,屬實是意料之外。
竟然一下子就被她猜中了真相。
這還怎麼玩兒?
沒想到青鸾繼續道:“話說回來,我不是很理解你非要讓我看帝宣這一段記憶的意義。”
“你方才說對于帝宣而言我不過是帝媱的替代品,且不說這并非事實真相,即便真是如此那又如何?”
“你希望我有什麼反應呢?希望我心志崩潰就此入魔嗎?”
青鸾冷笑一聲:“與帝宣相識的百年間他對我的好是純粹的,他沒有欺騙我,也沒有利用我去做任何事,所以就算他待我好的初衷并不純粹,我也沒有必要因此顧影自憐。”
“更何況你讓我知道了一段我從前并不知曉的過往,太華之戰的真相,還有帝媱生前作為,這些都隻會讓我對她心生敬意,我怎會因此感到憤怒?”
“當然,此前我知帝骁是為了她而要生剜我的心髒,成淵也是為了複活她而屢屢置我于死地,若說我在怨恨他們的同時不會遷怒于帝媱,那也是假的。”
“不過我承認這一點,并不打算遮掩。而且現在我知道了,她是帝宣珍視之人,那便不該成為被你拿來激怒我的工具。”
心火随着青鸾的意念流轉,它越燒越盛,眼看就要徹底沖破迷霧。
始祖之息沉默了許久,最後認輸般歎了口氣:“我在将你拉入幻境之前曾說過,看完幻境中的一切你就會明白,為什麼我會誕生于這個世界。”
“我的誕生始于人的七情六欲。人心有嫉妒,有不甘,因此生執念,生心魔。”
“人們畏我懼我,殊不知我本就是因他們而生。他們勢要抹滅世上最後一縷魔氣,卻不知道隻要他們在這世上一日,供養我的力量便會源源不絕。”
“想要徹底消滅我,除非人類也永遠消失。”
“不過今日你倒是讓我知道,或許人類和魔也并非隻能有這一種不死不休的關系。”停頓了一下,始祖之息語速放緩,語氣也似有所悟:“嫉妒也好不甘也罷,哪怕你自己都沒有察覺,我卻仍舊能夠在你的意識深處有所感知。”
“身為魔族始祖之息,哪怕是被你們潛藏于意識深處微不可察的情緒也能被我感知。”
“方才我分明在你的潛意識當中感知到了嫉恨,你的妒忌是那樣真實,我甚至已經嗅到了仇恨的氣味。你恐怕早就已經知道對于帝骁而言自己不過是複活帝媱的容器,所以在第一眼看到她的時候你的心底就升騰起了恨意。”
“怎麼可能不恨呢……”始祖之息若有所思:“那樣純粹的恨意,分明足夠讓你入魔。”
霧氣逐漸自青鸾身邊散去,她其實也很驚訝。
如果沒有聽錯,始祖之息此刻是在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