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這樣……然後再這樣……”
少女手指缭亂穿梭,很快将發絲與發冠束成熟悉模樣,越長玦看了一眼頂着神蠱溫皇發型的頭模,迷惑望向鳳蝶。
“這是……在做什麼?”
“教你給主人梳頭,”鳳蝶的語氣聽不出喜怒,“你說主人發冠歪了,很不巧,那是我的作品。”
“他責怪你了?”越長玦皺眉回想,“可按他當時的倚靠方式,不歪才奇怪。”
“哦?他是怎麼倚靠的?”
“他是——”越長玦起身比劃,蓦然察覺到什麼停下動作,無奈淺笑。
“少樓主又詐我。”
“哼,”鳳蝶将頭扭向一邊,“詐就詐了,又能怎樣?明明我才是樓裡與你相處最長的人,卻最後一個收到消息。如果我不問,你要瞞我多久?”
滿身傲骨的少女诘問中又留有餘地,讓人實在不忍辯白,越長玦心虛戳了戳手邊模型,奈何既視感太強烈,有種夾在主仆之間的窘迫。
“抱歉抱歉,”她默默挪後半步,退出逼仄的視線範圍,“其實我本想賭約結束就跑路,事情發展成這樣,也超乎我的預料。”
“離開?你要去哪裡?”
錯誤的路徑,卻意外命中正确的結果。越長玦暗贊一聲敏銳,卻被鳳蝶捕捉到她的猶豫。
“要離開也可以,但是……你不喜歡主人嗎?”
“鳳蝶,”越長玦哀歎扶額,“你真是直白得讓我害怕。”
“不直接一點,怎麼與你們這些彎彎繞繞的人相處?”鳳蝶轉頭,掰着越長玦的肩膀坐下,不容置疑地隔斷她的目光,“說吧,我自會判斷真假。”
前有少樓主,後有神似本尊的正樓主,越長玦哭笑不得地被按在原地,思索片刻後,道出一角真心。
“我不讨厭你主人。”
“ 哦?你喜歡他哪裡?”
“我……”掙紮無效,越長玦仰頭望天,“可能是他的劍。”
鳳蝶眸光微爍,“因為他是天下第一劍嗎?”
“呃……”越長玦低頭望地,她自小向往名劍與名劍客,結交的偏好也因此變動,如果那人劍術超群,确實會增添好感。
“算是吧,天下第一的稱号總是惹人憧憬。”
“如果天下第一劍醜陋無比,你也會憧憬嗎?”
“放開我,”越長玦微笑道,“鳳蝶,你主人的容貌與劍術當世無雙,但我也不喜歡被這樣拘着。”
四目相對,兩人同時收放,越長玦揉揉酸痛的肩膀,沉默不語。
“……你在生氣?”
“有一點,不過不是因為你。”越長玦歎息道,“我讨厭受制于人的感覺。假如面前有一壺刷鍋水,再挪走這個頭模,我們就能好好叙舊了。”
紫衣少女作勢拔劍,見她神情如常,也會心一笑,依言照做。一紫一白兩道身影挨在一起,窗外雲舒雲卷。
“我沒有想逼問你,”鳳蝶認真道,“不過如果你因為主人的性格喜歡他,我一定刮目相看。”
“咳咳,我說的是不讨厭。”
鳳蝶輕笑,“但剩下的劍術、名望和容貌,都是正常條件。”
“鳳蝶啊,”越長玦長籲短歎,“許久不見,我們的話題非得是男人嗎?”
“你想問閻王鬼途?他們前日已交還黑水城,同苗王和談了。絕命司是慕容勝雪,具體的内容,恐怕隻有雙方知曉。”
“嗯……其他人呢?”
“無特殊異常,不過苗疆大祭司的夫人病重,祭司台現在的事務,都交由憶無心處理。”
越長玦搜尋腦海,記得是位罹患心衰症的老者,依靠價格昂貴的金銀盞續命,步天蹤競逐大祭司,也有追求薪俸的原因。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相伴白頭的伴侶将不久于人世,大祭司一定很難過,”鳳蝶意有所指道,“主人的年歲——”
越長玦拳抵眉心,沉痛緬懷了一下自己好不容易扯遠的話題,“你主人正當壯年,習武之人壽數綿長。”
“可是……我不能照顧他一輩子。”
“他有手有腳,可以自己照顧自己。”
“不,”鳳蝶嚴肅道,“我時常懷疑,他會被自己懶死。”
“那他撫養你之前——”
“我很小就照顧主人了,确切來說,是我撫養他。”
越長玦猛地咳嗽起來,環顧四周未發現銳利劍氣,才擡手凝出兩朵冰花。
“給你,”她把玩着自己手中那朵,“我在這裡逗留已久,該回十殿閻羅了。”
記憶中有慕容勝雪前來探視的景象,他留下的亡命水也快喝完,于情于理,都到了離開的時候。
“主人不會讓你輕易離開,”鳳蝶凝視故人送來的花朵出神,“你覺得……你的房間像什麼?”
“像囚籠。”
越長玦“啧”了一聲,“有個非常不好的成語,可以形容布置者的品味。”
“它也是我布置的。”
“相信你是被迫的,”越長玦誠懇道,“放心吧,一回生二回熟,我也不是第一次辭行了。”
“而且……如果他真的不想放我走,也不會把箫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