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來混,總是要還的。”
籌碼推出,對面暗紫短發的莊家“喔呼”一聲,盡數收下。目光卻落在她手邊小山似的金銀,重新搖骰。
“可是越姑娘,你已經赢很多了。”
“在苗疆是夠,”越長玦耳尖微動,“在中原,是一點不夠。”
“得益“閻王鬼途作亂,與苗疆接壤,又受影響較小的中原地區差旅費飙升,她在沐雪村借宿時,熱心善良的裴大姐遺憾表示,已經接納了一批從苗疆遁逃的難民,村中空舍所剩無幾。
“中苗雖有世仇,但看他們拖家帶口的,實在不忍。”
越長玦表示理解,指了指村口第一大的空屋。
“那間……是為沐女俠夫婦留置的,我們這個村落能保全至今,多虧了沐女俠出手相助。”
“看姑娘年歲,可能對二十年前的江湖不甚了解,”老妪領她前行,“二十年前,我們這裡盜匪作亂,為首的鬼邪有劍·妖無淚占山為王,和其他惡霸共同組成黑山七宿……”
眼前的民居灑掃如新,擺設仍保持當年模樣。越長玦略略瞥過,已人去屋空。
“沐女俠和她的愛人,為我們殺退盜匪,又在此地盤桓數日,修屋築防,我們才能不被劫掠,咳咳……”
七拐八拐,裴大姐領着她來到另一間小巧民居,内中物件齊全,隻是薄薄落了層灰。
“姑娘孑然一身,與他們同住我也不放心。天色已晚,若實在無處可去,就在青萍的屋子将就一宿吧。”
“青萍?”
“哈哈,青萍是我們這唯一會武功的俠女。這間房本是為她出嫁準備,但她說什麼也不住,還說自己已加入玄武……道?有銀錢蓋房,不如存下養老。”
“玄武真道。”
閻王鬼途作惡時,因收容中苗災民興起,逐漸壯大的教派。據說信奉“玄武真神”,倡導教衆習武自衛,守望互助。
越長玦對怪力亂神不感興趣,但聽到前組織造的孽,蓦地有些心虛。
“青萍姑娘說得對,不過鸠占鵲巢總是不好,”她拿出一錠金,“裴夫人,在下缺個落腳地,這房有意出售嗎?”
裴大姐笑吟吟報了個數字,因閻王鬼途作亂飙升的安全區房價,險些掏空越長玦全部家當。
對面莊家揭開骰盅,将籌碼又推過來些。
“喔呼,操縱房價的行為,和惡意絕對沒有關系。商人逐利乃是天性,賭徒下注,難道是為了輸嗎?”
“當然不是,”越長玦數了數籌碼,起身四顧,“說起來,以前莊家是三元四喜,今日難得見冷總管親臨。”
不夜長河的大總管,玉樹無歡·冷秋顔伸了個懶腰,為她兌完銀錢。
“因為有更大的咖回歸,我終于可以,喔小心——!”
一把金鐵打造的算盤,驟然橫在越長玦眼前。伴随冷總管“非禮勿視”的提醒,她聽見有人一邊大喊“破你西瓜”,一邊“哐哐哐”地沖出賭坊,鼻尖傳來品味獨特的熏香。
"把正洗澡的老大喊出去……"冷秋顔吐槽着疾步向前,“焰火慘綠,有人在鬼市動武?”
“還是陰司街的方向。”
錢包再度充盈的越長玦極目遠眺,她在不夜長河已經赢夠,反正出事的不是落花随緣莊,湊熱鬧亦無妨。
但很快,她就後悔了。
出事的的确不是落花随緣莊,而是從落花随緣莊趕來,同樣看熱鬧的慕容勝雪。
陰司街上,有須發皆白的百歲老者,玄衣負手,将老爺手下一鍋端後,鉗其中一人高舉半空。
“好不容易禮貌一回,問你慕容勝雪的下落。”
兜帽遮臉的鬼市人雙腳不住踢蹬,先前倨傲蕩然無存。
“不想說垃圾話,偏偏逼我破戒。”
急速趕到的老爺臉色黑似鍋底,見地宿天首已至,神情由暴怒逐漸陰寒。
“放開本總手下。”
氣氛瞬間冰結,立于倒伏一地的鬼市護衛中,巍峨如嶽的老者傲慢回頭,用嫌棄又複雜地目光掃了一眼慕容勝雪,随後霸氣四溢,睥睨老爺。
“放、你、老、X。”
很難說先聽“破你西瓜”,再聽“放你老X”,隐約還有幾句“X你魄門”是什麼心情,雖然針對的不是自己,越長玦仍在一片混戰中,五味雜陳地拍拍慕容勝雪的肩膀。
“老頭就是這樣,”大少爺聲音頗不平靜,“誰都要順他的意。”
“……你要上嗎?”
“哼。”
長鋒軟劍應聲而出,花裡胡哨的潇湘十三劍劍勢如雨,被蒼勁有力的二指撚住。“一招一群小朋友”的不屑評價響起,慕容勝雪悻悻而歸,慕容煙雨氣勢暴漲。
鬼市永暗的天穹,強大無匹的虛影緩緩顯現,劍意如駭浪驚濤,壓縮極緻後猛然下沉,斬裂陰司街道。令人戰栗的巨聲後,有人顫顫擡頭,不可置信望向自己匍匐的存在。
竟是一把木劍。
戰局甫變,有人飛身入局,鐵扇乍開千道劍影,又于寒光四射間優雅合扇,分花拂柳般襲向慕容勝雪,熟知堂叔脾性的貴公子旋步退避,從前同僚背後探出得意面容。
“呼~這才是我的好朋友。”
“姑娘,借過。”
方才橫箫格扇的同僚颔首回禮,很沒有義氣地讓出半個身位。慕容勝雪“喂”了一聲,膝窩一酸,肩上一沉,轉眼已被擒獲。
“甯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