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三好接過來,自己抱着包菜,辣椒趙柯提了過去。
兩人對視一眼,整齊地後腿幾步,彎腰道謝:“謝謝嬸兒。”
鳳嬸兒平日裡也很愛送人蔬菜或者吃食,村裡大家都習慣了,畢竟互相送東西、扶持,是農民之間常見的事兒。
現下被他們的陣勢吓到,急忙搖着手,語氣緊張:“不用這樣,哎呦……”
她心裡惶恐是真的,被人感激的愉悅也是真的,想來是個很好相與的人。
程三好直起身體,不讓人為難,寒暄問道:“這是你的小孩嗎?”
鳳嬸兒停下擺動的手,伸到女兒的肩膀上,輕輕帶着人到跟前,給足了小孩尊嚴。
“她叫鳳溪,是我的第三個孩子,哥哥和姐姐都在讀大學呢。”
程三好對她笑了笑:“是很好聽的名字。”
鳳溪幾乎不用鳳嬸兒怎麼教,就燦爛地笑,露出小小的牙齒,臉頰肉嘟嘟,很是可愛,聲音更是稚氣。
“謝謝姐姐!”宛若咬了口脆梨,裹挾着甜,叫人心情無端舒朗。
程三好稍微低頭,對她笑着說:“姐姐也很謝謝你。”
置身事外的趙柯收起落在不遠處房屋的視線,一副見了鬼的樣子,訝異地看向旁邊的人。
這個時候他卻想,要是肖樂保看到他大哥剛才的神情和語氣,必定要嚷嚷道:假象,都是假象!
鳳嬸兒想到什麼,急忙說:“對了,你們待會兒順着這條路往前走,走過兩三戶人家,門前有棵青蘋果樹的人家就是韓伯家。他的兒女都在城裡工作,自己又不适應大城市,所以他就養了幾頭豬,地的話,他的孩子不要他種,可能會買洋芋或者蘿蔔之類的,你們問問哈。”
程三好挺直身體,說:“好的,那……嬸兒,我們就先走了,日後再來拜訪。”
“好嘞,”鳳嬸兒應了,對小女兒溫聲說,“跟姐姐哥哥拜拜。”
鳳溪靠在媽媽跟前,搖着胖胖的小手,聲音亮,可可愛愛地說:“姐姐,哥哥,拜拜……”
開始還有點人生,可一說話,都會未語先笑,笑起來不會捂嘴,就露出全部的小牙齒,無憂無慮的天真樣,隻會讓人跟着心情愉快。
趙柯被人這樣一喊,怔愣着,直到有人輕微地撞了一下他的肩膀。
他扭頭看過去,程三好擡下巴示意小女孩還在等他的回應。
趙柯就轉頭看着鳳溪,見她期待着什麼,話到嘴邊,撓了一下頭,才說:“拜……拜……”
他差點咬到舌頭,懊惱怎麼說句話都說不利索。
鳳嬸兒和鳳溪一起笑起來,完全是友好的笑意。
“小夥兒,回去多吃飯,要是不喜歡,來嬸兒家,我做給你吃,保證把你吃得胖胖的。”
“吃得胖胖哒。”鳳溪笑着跟着應聲。
趙柯從耳朵一路紅到後脖頸,他摸了一下鼻子,點頭“嗯”了一聲。
兩人都離開鳳嬸兒家有一定距離了,程三好瞥見這人的耳朵,挑了一下眉也不說話。
村裡的路總是交叉相錯,大多數的家庭房前屋後,都會種植一些果樹。
路邊有棵巨型核桃樹,這會兒陸續成熟,地上堆積着它的落葉和裂了外殼的核桃。
倘若在萍水鎮,程三好就彎腰拾掇了,然而對于這個村子還不是很熟悉,冒然撿的風險很大。
小時候,甭管是誰家核桃樹,隻要路過都可以撿起來吃,當然你要說是,直接扛着把竹竿來打,肯定是不行的——那是流氓行為。
沒多久,他們就看見了一棵和房梁齊高的蘋果樹。
樹上的蘋果幾乎都成熟了,最大的有成人拳頭那般大,小的隻有一個乒乓球大小,全是黃綠色的。
這種蘋果吃起來脆,酸甜口的,市場上幾乎沒得見了,隻有農村個别人家才種有。
從馬路邊下去,沿着一條小道,就到了韓老伯家。
人居住的房子是瓦房,旁邊不遠處較矮的建築平房就是豬圈。
院子裡有掉落的蘋果以及樹葉,韓老伯背對着他們坐在一張小凳上,手中拿着個背籮在編織。
瓦房很妙,正面嵌入了一部分,空出的平地上,夏日可乘涼,雨天可避雨。
程三好向前幾步,喊了聲:“韓爺爺。”
對方像是耳背,壓根沒反應,于是二人再次靠近。
這一次直接站到了他的跟前。
察覺到餘光裡出現的人,韓老伯停下手中的動作,緩緩擡頭看去。
他戴着一個迷彩帽子,身上亦然穿着迷彩服,腳上一雙解*放鞋。
衣服整體破舊,且還有各種洗不幹淨的油漬。
帽檐歪歪的,臉很長,露出來的手臂和腳脖子都很枯瘦。
眉毛完全花白,留着一小撮山羊胡。
“幹啥子?”常年抽煙,牙齒熏黃,嗓子似乎被痰卡死,沙啞至極。
他的一隻眼睛完全縫合,想來是瞎的。
“爺爺,你缺喂豬的洋芋嗎?”她像是沒看到他的缺陷,面色如常地問。
韓老伯看了一眼後就低頭繼續編背籮,恍若不在乎,隻是問:“你們來賣洋芋?”
“對得。”
“有多少?”
程三好摸不準,隻能斟酌着開口:“暫時隻有一百四十斤,後續還會有。”
韓老伯一聽,可行。
村裡誰家都喂有豬牛,大個的洋芋都賣給王師傅了,剩下的自然要留給自家用。
他每每去買,往往不是很順利,還要到鎮上其他村子裡買玉米和洋芋。
“八毛錢一斤,賣不?”他沒有仗着這些人年齡小不懂,就胡亂要價,都是按照市場上來的。
趙柯的确不太懂,隻覺得便宜得過分,正要讨價還價,程三好就說:“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