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承淮才不信王确會輕易招供。
嘴裡吐出來的多半是假話,還特意在逼供之下堅持一會兒才開口,這戲演的挺逼真。
他坐下後,擡頭見王确頭發蓬亂,臉頰沾有泥灰,垂着頭顱一動不動。
“聽說你招供了,不過,我還是想要你親口把供詞告訴我。”
王确終于有了反應,擡起頭來,看着他,過了一會兒才說,“世子,小的承認那日的确見過郎君。”
“并且,我知曉郎君那日吃的東西有問題。”
席承淮挑眉,“什麼問題?”
王确說,“那家飲子似乎有些問題,聽說郎君買回來後第二日便有人因飲此當場倒地不适,那兩天沒人再敢去買,連門都沒怎麼開。”
“既然有問題,那為何這麼多人喝了,就隻有你說的那位,以及你家郎君出了事?”
王确眸光一滞,随即道,“因為,玉露團也有問題。”
席承淮不動神色地等待下文。
王确繼續,“玉露團裡加了一種藥材,同郎君喝的飲子相克。”
“你怎麼知道會相克?”
“小的老家那邊留有一種說法,曾以為不過是老一輩胡傳的,可這次卻是應證了,那個說法是真的。”
王确回憶,“有一種名為蛇川的藥材,由蛇膽與蛇蛻制成,其藥效極佳。可蛇這一物種本就有些靈性,何況有些人取料時極為殘忍。平白叫害了性命,怎能不生出幾分怨氣。”
“因此,若那蛇川制作來曆不明,很可能會纏有一絲名為蛇念的東西。一旦進入人的身體裡,若不及時遏止,便會生根發芽。郎君就是如此....加之那玉露團裡放了...助興的東西,所以蛇念一起,刺激過度,發病便來的突兀且強烈。”
席承淮早起了身,走到王确面前,他的兩隻手還被鐵鍊扣着,此時應當泛紅不止,甚至磨損了皮,根于肉裡。
這些東西,本不是他該承受的。
席承淮看着他,并未問及别的,隻說道,“那你既然知曉這些東西,為何不及時叫住你家郎君,或者是提醒他遏制蛇毒?”
王确沉默一會兒,“郎君生性不善,高高在上,時常看不起下人,我積怨已久,便想罰罰他。”
席承淮直起身,笑了一下,“罰他?”
“我怎麼覺得,是因為你一開始并不知道曾蒙吃了這些,發現以後卻也已經來不及了。于是替人頂罪,又看不下去曾蒙受罪,心軟之餘,告訴我這些東西,想要我尋法子給他救回來。”
王确忽然很輕地笑了一聲,然後說,“世子多想了。小的隻是單純厭惡這個人,依舊留在曾府是因為這份差事實在很好,府上的其他人也很好,為何要因為一個時常見不到的人放棄這份差事。”
“他為縱情享樂,不把人的尊嚴當回事,往玉露團裡加東西後反緻自己出事,這是他的罪罰,我拍手叫好還來不及,哪會心軟。”
“至于為何要告知世子這些,是因為此事同小的家鄉有關,若知情不談,憑借世子的能力也能很快發現,倒是小的豈不是又要多一個欺瞞之罪。”
王确說這些話的時候很冷靜,并不是提前準備好的說辭,而是他本就如此缜密。
隻是,這所有的一切依舊出現了一個漏洞。
席承淮點頭笑說,“王确,你說的話的确很有道理。隻不過,你既然知曉我能查出來你的背景,那怎麼沒想過我能查到其他人的背景?”
王确聞言,眸中隻飛快地閃過一絲什麼,随即便又平靜無波。
他在笃定。笃定席承淮再怎麼能耐,也絕對查不出那人的背景。
“是,我一開始确實沒查出來,畢竟也就不到一日的時間,便是手底下的人過去一趟也得費上好幾天。”
“可是,你為了自爆,給那人頂罪,不惜暴露出自己的背景,怎麼就敢肯定我不能從裡面查出什麼?”
王确盯着地面,沉聲,“小的不知道世子什麼意思。”
行,這是還在确信他查不出來。
“好吧,既然你這麼堅持。”席承淮轉頭把餘竹叫了過來,剛要吩咐什麼,忽然,他一扭頭,看着王确。
眼中從一絲精光閃過再到恍然,于是,席承淮笑了。
“行啊王确,倒是我看低你了。”
“你這麼引導刺激我,不就是想要我迫不及待地去查你口中的故鄉嗎。”
“一般人若家鄉有這等事迹,想必隻會藏起來,而非你現在這般直言。所以,你真正的目的就是要我去查,若真能查出什麼來,最高興的人應該是你吧。”
王确張了口,隻是語氣明顯沒有方才無懈可擊,而是出現一絲細不可聞的裂縫,“世子多慮了。”
席承淮眯了眯眼,“不過,我現在的确很好奇,你口中所說的那個地方到底有什麼,而你為何又如此記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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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頭,元汀禾轉着手裡的錦囊,上頭綁着的流蘇亂揚,一旁阿淩還在絮叨,“阿汀姐,不如我們先回吧,我師兄他審起人來有時候不分晝夜,不論時辰的,在這兒幹等的話多費時間。”
元汀禾看他一眼,忍不住笑道,“費時間?因為今晚過後你就要被你師兄送回觀裡,就沒機會逛了?”
阿淩被戳破也不急,坦蕩地點頭,“嗯,所以咱先出去逛,過一會兒再回來也不遲。”
話音剛落,便聽見門被推開的聲音,接着便見席承淮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