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初次返回玉至觀時,心中滿是期待思念,那麼這次便隻餘惆怅與幾分惘然。
元汀禾不覺得太後所言為假,但還是要來求證一番,心裡才能多少有個數。
此時天色不算暗,但也并不明亮,走在樹林間,頂上有枝葉遮擋,光線便更不充足了。
隻是,再如何遮擋,這路也不至于越走越暗,往前看去,連丁點兒光都沒有,怎能不奇怪。
元汀禾眉心一凜,指尖霎時閃過一道銀光,手腕微動,銀光掠出,筆直地朝着某處逼去。
下一刻,一道黝黑的東西霍然竄出,卻在觸及地上的一瞬化為烏有。
元汀禾時刻謹慎,仔細觀察四周,然而就在那東西鑽進地裡後,顯然地,周遭漸漸亮了起來。不再如方才那般暗無天日。
果然是有東西在作祟。
誰知,那東西簡直就像是融進那地裡去了,任憑如何翻找,都再找不到了。
元汀禾洩了口氣,還不死心,往袋子裡取出那個葫蘆,然後往地上一放,手起念決,然而那葫蘆無論如何都依舊紋絲不動。
沒法子,隻好徹底放棄。
看來那東西是已經逃走了,還不知道其逃竄的方向,現去找,無疑是大海撈針,徒勞無功。不如回到觀裡,将此事告知阿娘同師父,事後再叫他們去尋,那東西身上沒有厲氣,充其量吓吓路人。
她側首看了眼,要再往另一邊走,便是一片竹林。
若沒猜錯的話,那東西想必就是竹靈。
竹靈即是怨念不足,隻單純徘徊在世上的東西,沒有攻擊力,然卻十分不好抓。
元汀禾于是收了心,繼續朝前走去。
這一走,便是到了夜裡,熟撚地進了一家客棧,朝見過好幾回的主家打了聲招呼,便上了樓。
簡單梳洗過後,元汀禾枕着手躺在榻上。
窗沒完全關上,躺在這兒恰巧能瞧見夜空,月朗星稀,靜谧而悅人。
沒過一會兒,眼皮漸漸沉重,她起身将窗關上,随後躺倒榻上,漸漸睡了去。
-
翌日,門外傳來一陣鬧騰聲響,腳步聲不斷,來人匆忙焦急。
元汀禾迅速起身,腦子一下子清醒了大半,下了塌,走至房門前,悄悄推開一條縫。
樓下此時亂作一團,正中對着大門的幾張桌椅均被砸個粉碎,木屑落一地。
原本在下面用早膳的,或是路過想要進來的人都躲到一邊,或是破門而出了。
這是發生了什麼,按理說這一帶除卻山上的住戶基本上沒什麼人了,怎得能鬧出這麼大的動靜來。
恰巧此時前面匆匆路過一個小二,元汀禾便忙叫住他,問,“這是發生何事了?”
小二頓住步子,似是沒想到這還有人,随即面露苦色,“娘子,趁着空就快離開這兒吧。”
說完,也不論挽回,就這麼神色匆匆地離開了。
元汀禾心裡好生怪異,便踏出房門,想要悄悄溜下去。
誰知,剛沒走幾步,便叫眼尖的人瞧見了,那人一指,“那還有人想跑!”
...
來到樓下後,這才發現原本視角遮擋之處還有不少人,想必都是昨夜住在這兒的客人。
此時各自擔憂害怕,垂首不語,連哭喊都沒有,不止是因為大多是壯實的男子。
另一個原因,則是此時坐在他們面前的人,個子不高,臉上纏滿白布,隻露出一雙極緻陰暗的眼眸,肩上靜靜地趴着一條青色小蛇。
在他腳下,猶有一灘血迹,以及人的半個身子。
至于為何是半個,隻因下半截身子此時正被一條巨蟒啃食,還有半根腿骨露在嘴邊。
而其上半截身子,那就更是血腥了,此人生前的驚恐還殘留定格在最後一幕,兩隻眼珠子不知為何被挖了出來,此時隻剩空蕩蕩的眼窩。
元汀禾終于明白為什麼沒人吱聲了。因為不敢,被吓得說不出話。
她并未第一時間就暴露實力,隻混在人群中,充作畏懼的一員,實際上則是偷偷觀察着那個怪人。
依舊沒有妖氣,連帶着他肩上的小蛇,個子不高,面上被遮擋,元汀禾幾乎是一下子便想到了一個人。
那個霖鄉的蛇妖。
所幸她出城時臉上的僞裝并未卸下,現在看來那蛇妖沒有認出她來。
元汀禾決定先暫時按兵不動,觀望一番。
誰知,忽然,那個纏了繃帶的人擡眸看了過來,眼中似有綠光閃過。
下一秒,元汀禾眼前便是一黑,然後一道白光刺過——
猛吸一口氣,元汀禾再次睜開眼,發現自己依舊躺在塌上,門外也有聲音傳入,隻不過不再是些亂七八糟的打鬧,而是人□□談的嘈雜。
她起了身,坐在原地愣了好一會兒,這才回過神。
原來是着了魇。
不知為何,元汀禾竟是覺着松了一口氣,明明她在夢中躍躍欲試,絲毫不曾懼怕。
怪哉,怪哉。
她下了塌,走到門前推開一看,樓下熱鬧依舊。
果然隻是夢。
元汀禾放下心,隻是腳剛邁出一步,卻聽見一聲巨物沖撞的巨響。
她一凜,立馬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