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淮!
九九盡了最大努力讓聲音聽着平靜些,“莫大老爺,您有吩咐直說就是,這是做什麼呢?”
莫淮似是不解其意,“這話可就難懂了,你說要走我也允了,為何又怪起我來了?果真是善人難為。”
又走近了她些,看也不看九九忍耐的模樣,左右掃一眼,道:“杵在這裡是想變成頂梁柱? 礙眼礙事。”
莫淮的厚顔無恥不斷颠覆九九的認知,這樣無雙的容貌配這麼顆惡的心,真是鮮花插在牛糞上。看來今日他又是太閑了,折騰人的招數一個接一個,若是隻一動不動站着她倒樂得自在,隻怕以莫淮的性子還有後手在等着。橫豎逃不了被他折騰的命,還不如順着他來也好早死早超生。
“行,莫善人,我可喜歡侍奉您了,一刻閑着我都渾身難受。早上聽聞你要烹茶,您說要什麼茶?是冰針寒魄還是星月飲?我都給您老送過來,滿不滿意?”
莫淮笑笑,看得出對九九的表現還算滿意,悠悠道:“何必勞煩,隻有些物什無人整理罷了,你既有此心我也成人之美,那就将這客棧裡的所有桌椅碗筷杯盤清洗幹淨。”
“這叫隻有?”
“不夠?”
“夠。”都夠從初一用到你頭七了。
果然,剛應下她的身子就能随意活動了,懷着對莫淮的深惡痛疾給了他一個皮笑肉不笑的敷衍笑臉,也不多做拉扯,直接一把抓過路過夥計的抹布,用足了力氣擦拭樓梯扶手,恨不能把它擦掉一塊肉來。
莫淮此人總是帶着淺笑的,不笑時表情也是淡淡的,叫人看不出不高興也看不出高興。他永遠雲淡風輕,淡到不似真人,更像是清晨十分林間的薄霧,永遠帶着虛無。偶爾在捉弄人時九九才發覺此人是可以言語可以觸碰到的,真實存在的人——隻是實在可惡。
莫淮已在貴妃榻上躺好了,吩咐莫歡意奉茶,像個監工一樣時不時瞟幾眼樓下。一會兒擺弄茶盞一會兒執卷研讀,優哉遊哉好不自在。與樓下不是被髒水淋了頭就是腳下打滑摔了跤的九九形成鮮明對比。
“呀!”一粒核桃飛落,九九捂住被砸的後腦勺,怒視始作俑者。
莫淮坦蕩無比:“核桃精,自個兒跑了。”
此言一出,衆人嘩然,生怕被妖精捉了去,個個面如菜色魚貫而出。隻剩了幾個夥計有所顧忌未敢跟随,也是哆嗦着僵在原地,一瞬間,客棧空曠又寂靜。
九九無語,真想把手裡的抹布甩他臉上,連同髒水一并潑給他。狠狠踩碎地上的核桃,來回碾碎,面上看着平靜,一雙眼中卻聚着光,微揚着下巴,視線帶着勾落在莫淮身上。她緩緩露出一個很不經心的笑,對着被碾碎的核桃粉道:“自作孽者,此為下場。”
倏而堂中起了風,将核桃粉一粒不剩全往樓上吹,散成一片落在二樓樓梯上。
九九拉過一把凳子自顧自坐下,正準備斟茶,碰到杯子才想起來擦了半天桌子手都沒洗呢,隻好作罷,“果然是精怪,死而不僵。粉身碎骨了還有力氣尋仇,莫公子可要多加當心呢。”
莫淮好整以暇,手中夾着一粒核桃不知在想些什麼,“隻怕不是尋仇是尋親,何不讓其合家團聚骨血相融。”
說完,無數核桃傾瀉而下,全都砸向九九。此物來勢洶洶,她左檔右擋總擋不住,隻能發出怒号:“莫淮你太過分了!”
“哦,看來你對我頗有微詞。”莫淮好像是才發覺這件事,語氣帶着敷衍的驚訝。
我對你有沒有意見你不一清二楚!那不是頗有,是很有!
“那我今日便助你一臂之力,日後莫忘了感恩。”
“不用!”
萬千核桃隻一刹那碎成粉,在她周身築成一圈土色的牆,這場面太過熟悉,九九當即遮住頭臉。可還是晚了,厚厚一層粉末全落在身上,嗆得目不能視,止不住地咳嗽。
“咳咳咳。”九九被粉末蓋的嚴實,灰頭土臉的,全身也是髒髒的,俨然成了一個土人。動一動就塵土飛揚,她想擦掉鼻子上嗆人的粉都不能。
“你有病吧!越來越無恥了,連我這樣的柔弱之人也要欺淩!”
莫淮笑笑,對她的怨罵沒有多大反應,反是笑吟吟的,道:“無恥之徒助人團聚,柔弱之人當堂叫罵,有意思得很。”
沒由來的,樓上的核桃粉又原路返回,再一次灑在九九頭上臉上。
“如此,合家同穴安葬豈不美哉。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來世還可再做手足。隻是你強留,毀了它們随風浪迹天涯的機會,實乃罪孽深重。”
九九冷笑,盯着他,“你颠倒黑白的本領一日千裡,真是,惹人厭惡到令人發指。”
常言道多行不義必自斃,他雖算不上大奸大惡之人,但也不是遺世獨立,半點不沾染是非。淨做這些個折辱人的事取樂,日後踢到鐵闆才好,叫他也嘗嘗自己是何等滋味。
莫淮已起了身,走到圍欄邊往下瞧,往回走了幾步複又折返,吩咐道:“可你仍舊要聽命與我。”看見他進了門,莫歡意歡歡喜喜迎上去,又聽他道:“罵完了,将一切收拾幹淨,薄暮時與我一同出門。”
“誰愛去誰去,我不去,我怕我半路上沒忍住手刃了你。”
莫淮滿是嘲弄,“你有那個能力還會粉末傍身?”
九九攥緊拳頭,忍了忍,“我樂意,就是不去。”
“不去不行。”莫淮頓了頓,九九好像聽見他笑了,“若是不願意,那就綁上,一路牽着走。”
“你……”九九氣結,譏諷道:“我是你的心還是你的肝,離了我一刻都不能轉?”
“是奴才。”
“還是個髒奴才!”莫歡意見她這幅樣子,很是得意,笑容燦若朝霞,“知道你現在像什麼嗎?像個剛捏出來的泥人!讓你壞,這就是報應!”
九九沖她也是一笑,狡黠道:“因為我惡人自有惡人磨,我是惡人,你莫哥哥就是來磨我的另一個惡人。”
果然,莫歡意被激怒,三兩句話沒說完就要動手。
九九從容地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又對着莫淮房間挑眉,“莫淮可是歇息着呢,你要吵到他嗎?”
這話十分有用,莫歡意雖然生氣卻也消停了,忍者怒氣瞪九九幾眼,留句無關痛癢的狠話後揣着不滿消失在九九視線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