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扇雖不知皇上突然召她進宮所為何事,但總覺着不是什麼好事。
她隐隐有些擔憂,回過頭去,顧衍之正坐在床上看着自己。
四目相對間,他緩緩向她點頭,“小心,我等你。”
她沖他微微一笑,轉身離開。
身後,剛剛還“手疼”的顧衍之緩緩端起藥碗,将碗中剩下的藥汁一口飲盡。
庭院中,顧老爺來回踱步,神色焦灼。紫色官府傍身,衣袂在風中輕輕飄動,他皺着眉頭,略顯疲憊的雙眼不時望向院門。
“顧伯伯!”
清脆的童聲霎時響起,他蹲下身,将邁着小碎步向自己奔來的女孩摟在懷中,抱着她出了府門,坐上進宮的馬車。
“顧伯伯……你怎麼了?”畫扇眼睛瞪得大大的,還帶着些嬰兒肥的小手輕輕撫上顧老爺緊皺的眉頭,認真扮演着一個六歲的孩子:“誰惹顧伯伯不開心了?畫扇去打他!”
“傻孩子,待會兒到了聖上面前可莫要再說這般胡話咯!”聽見這話,顧老爺緊鎖的眉頭舒展了些。他伸出手輕輕揉着她的頭,溫聲叮囑:
“待會兒見了皇上,若是害怕,躲在我身後便好。”
他頓了頓,聲音有些疲憊,卻又堅定:“就算豁了這條老命,我也定要護你周全的。”
畫扇心知這事頗有些棘手,面上卻依舊是一副什麼都聽不懂的模樣,隻眨了眨眼睛,抓着顧老爺的手,道:
“伯伯淨亂說話,顧伯伯會長命百歲的,才不要豁出命去呢!顧伯伯、畫扇,還有衍之哥哥,都會好好的!”
“好……我們都好好的……”顧老爺輕輕拍着畫扇的背,眼眶已然有些濕潤。
顧府離皇宮并不遠,乘車也不過一柱香的時間。
朱紅宮牆巍峨聳立,兩側侍衛恭敬而立,陽光傾落而下,在宮門上泛起一層暖金色的光暈。
顧老爺将畫扇抱下馬車,牽着她的手走過踏入宮門,腳步聲回響于空曠幽長的宮道。
殿中百官林立,文物官員分列兩側,神色肅穆。
畫扇跟着顧老爺邁上長階,步入大殿,才發現這殿中除卻文武百官,竟還有兩人,真是鷹司信玄與謹兒。
看見這兩人,畫扇才突然明白了今日突然讓她過來所為何事。她心道一聲“不好”,看見了她樣貌的文武百官果然竊竊私語起來。
龍椅之上,天子高坐。中年的男人目光掃過群臣,落在畫扇臉上,又看向殿中站着的謹兒,神色陡然一變。良久,他才緩緩開口:
“這天底下,真有模樣如此相似的人?”
明明是再簡單不過的一句話,不知為何,畫扇卻覺得皇上好像有哪裡和前世不一樣。但若讓她說出究竟是哪裡不一樣,她又答不上來。
聞言,鷹司信玄嘴角微微上揚。他料定了扶桑會來救他,也笃定了皇上不想挑起兩國争端,此刻依舊是一副高傲模樣,全然沒有半分在他國做俘虜的覺悟。
他上前一步,象征性地欠了欠身,道:
“天子得見,這姑娘确實是我扶桑聖女,理應由我帶回扶……”
“單憑一張臉,又如何能妄下定論?!”顧老爺出言将鷹司信玄的話打斷,他将畫扇護在身後。
他心裡清楚得很,那日畫扇将有毒的墨塊放在芝麻餌中,壞了扶桑奸計。如今所謂的聖女,不過是鷹司信玄想将畫扇帶去扶桑的由頭罷了。若真讓他得逞了,隻怕畫扇少不了要受折磨。
他從懷中取出半封信與一塊玉壁,沖皇上躬身行禮:
“啟禀皇上,微臣受故友所托,撫育此子。往來書信及信物皆在此處。”
他說着,狠狠瞪了鷹司信玄一眼:“你口口聲聲說畫扇是你鷹司的聖女,除卻這張臉,卻沒有别的證據,簡直是信口胡謅!”
“誰說我沒有證據?”鷹司信玄嘴角上揚,滿眼皆寫着得意,他笑着伸手,将謹兒的衣裳撕破。
“鷹司哥哥……疼……”謹兒沒想到他突然如此行徑,伸手想反抗,卻被他锢着掙脫不開。
雪肩半露,其上的紅色扇形胎記格外醒目。
“回皇上,當年扶桑誕了一對雙生子,後來來中原時,路遇劫匪,不慎被劫去了一位。如若皇上不信,大可看看這姑娘身上,是否有個同樣的胎記。”鷹司信玄信誓旦旦,陰狠的眸子緊盯着顧老爺身後的畫扇。
顧老爺瞳孔猛然放大,他清清楚楚的記得,畫扇的母親将其托付給自己的信上寫道:“左肩一赤色胎記,其狀如扇,故取名:畫扇”。
盡管如此,他還是執意将畫扇護在身後:“皇上不可!”
“愛卿,朕知你護短,是與不是,一看便知。”皇上微微皺眉,擡眼示意身邊的太監:“你去瞧瞧,有還是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