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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紐約客(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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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緒在胸膛裡翻滾,像開始熊燃的烈火。他猛地單手攥住她肩膀,聲音仍克制着,但語氣頭一次失控,帶着煩躁郁結、隐忍的克制,并潛藏着某種他不願承認的怨惱、困惑、挫敗、發洩——

“What do you want from me?!”(你到底想要我怎樣!?)

女孩兒被吓着了,睫毛微顫,黑亮的眼底映着燈火微光,也沁出一點脆弱的水光。她張了張口,嘴唇發顫,被他摁在頭側的指尖蜷了蜷,像是想要說什麼,卻遲遲沒有發聲。

默然許久,她才終于開口,嗓音輕得仿佛一觸即碎的冰面——

“I…I don’t want this.”(我……我不想要【這個】。)

他的呼吸一頓,眉心微蹙,指節收緊,仿佛想要從她赤裸的肩膀上攥住點什麼,可終究什麼都攥不住。

“That’s not an answer.”(那不是個正經回答。)平靜清冷的嗓音壓得很低,“I asked you what you want. Not what you don’t want.”(我問的是你要什麼,不是你不要什麼。)

柰吸了口氣,微微帶點兒顫抖,側頭避開他的視線。她一手還抵在他胸口,雖沒再用力推開,指尖卻緊緊蜷縮成拳,似乎想要攥住一點可以依靠的東西——可是沒有——像他一樣——什麼也沒能攥住。

“So, Nelle, what is it that you want?”(所以,柰,你到底想要什麼?)

他的聲音低啞,帶着壓制的躁怒,幾乎是從齒間咬出來的。

柰烏睫垂覆,又緩緩掀起,眼底的濕意映着搖曳的燈火,那光亮仿佛在她眼裡燃燒,可她的聲音卻仍舊是輕而微啞的,稍稍發顫,像穿越荒野——幾度奄奄一息的風——

“I-I want…”(我、我想……)

她喉頸微滾,似乎在猶豫,又似乎在找尋什麼合适的措辭,最終她緩緩地、堅定地、不可逆地吐出了那一連串話,每一個字都似從心口剜出。

“I want…dignity. I want agency. I want power. I want self-reliance and self-realization. I want to be liberated from all the forces and powers that ceaselessly try to put me down and stifle my self—my true, authentic, individualized self! I’m not just one of your conquests, not a cog or…or screw in your capitalist machine, and I’m not some nameless, disposable…thing…waiting to be fed into and ground beneath the wheels of a…a system — any system.(我想要……尊嚴,我想要自主,我想要力量。我想要自力更生,也想要自我實現,我想要擺脫那些無時無刻不在試圖壓制我、窒息我的權勢和權力——我想做那個真正的、具有【本真性】的、具有【獨立個性】的、獨一無二不可替代的【自我】!我不是你衆多戰利品中的一個……不是你那台資本機器裡的一個齒輪……或一顆螺絲釘,也不是某個無名無姓、可以随時被作為生産消耗、被體制的巨輪碾壓成塵的……東西——無論是在何種體制下。

“I — humans — can’t be reduced to a part of a whole, or a fraction of a one. I am not a sheaf of grain to be reaped when the season calls for profit, nor am I a seam of ore to be mined when the engine of power demands fuel. I am a whole, I am a one, and I want to be treated as such — I want choice. I want freedom…freedom from fear…freedom, yes, and all its associated responsibilities!(我——任何人——無法被簡化成某個整體中的一部分,或某個所謂的【一】的零頭。我不是一束待收割的麥穗,隻為換取季度盈餘的利潤;我也不是一脈待開采的礦藏,任由權力的引擎需要燃料時便被掘取。我是一個完整的個體,我就是一個獨立的【一】——而我也渴望被如此對待——我想要選擇,我想要自由……擺脫恐懼的自由……自由,沒錯,以及與之相伴的一切責任與義務!

“I also want love. I want companionship. I want a kindred spirit. I…I want to believe, believe in something…as unwaveringly and faithfully as St. George believed in God and the dragon believed in evil! God may be dead but I miss Him — someone who does not betray, someone who is truly faithful and unfailingly loyal! I want someone who, like Him, loves me fiercely and will love me til death do us part. Someone who will be on my side forever and ever. Someone who calls me home and whom I shall call home. Someone who knows not just my name but sees my essence—as I am, and not as I could be!”(我也想要愛,我想要陪伴,我想要一個靈魂相契的知己。我……我想擁有信仰,我想要堅定地相信某種東西——強大到能永遠驅滅虛無的信仰!——就像聖喬治堅定地信仰上帝、像那條惡龍堅定地信仰邪惡一樣,毫不動搖,至死不悔!上帝或許已死,但我懷念祂——祂不會離棄我,祂是真正忠誠、始終如一的伴侶!我想要一個如祂一樣,會猛烈、炙熱、強勁地愛我、能與我至死不渝的人,一個站在我身邊,直到永遠永遠的人,一個會喚我為‘歸宿’,而我也能将之視為歸宿的人,一個不僅知曉我的名,更理解我的本質的人——如我所是,而非如我所能成為!)

——風,終于燎起了星火,燃遍荒野。

那一個個字,聲音并不響亮,卻似一記記沉悶的铿锵撞擊,烙進Sterling耳裡,血肉剝離般的鋒銳,刀刃般刮在骨縫中,帶出殷熱溫濕的血腥和骨髓。

該怎麼形容他的情緒呢?他有一種沖動——在這比火還炙熱明烈的宣言面前,他想躲藏、想逃避,就像冷硬的金屬和紋銀,驟然接觸太陽表層的爆烈火舌,即将被無可抗拒的炙酷烈焰融化、消解、吞噬。

但同時,他内心深處又燃起了另一種更強烈、更無法控制的情緒。他的指節蜷了一下,明明沒松手,卻像是第一次意識到,他手心裡實際上是空的。

嫉妒。

他嫉妒她。

他一瞬間厭惡、憎恨這個念頭,想要狠狠把它碾碎——Sterling Chase Fairchild嫉妒誰?嫉妒她?荒謬!她算什麼東西?不過是個一無所有、籍籍無名的學生罷了。

可他心底的某個角落卻在低語:你嫉妒她。你嫉妒她像活生生的一個人,而你不像。

——他不像。

不對。

事情不應該是這樣的。

該被融解、消亡的應該是她,該被摧毀、粉碎的應該是她,該被現實的鋒刃碾碎成齑粉的應該是她。他想逼她——她的本質——去死,想看她的信仰在現實的鋒刃下崩裂成碎片齑粉,想看她也變得像他一樣,可是——

她仍舊滿口妄言。

本真性?獨立個性?選擇?自由?自我?忠誠?信仰?歸宿?超越利益、血緣、責任的“愛”?她以為這些東西真的存在?

可——

他需要嗎?

他當然不需要。他從不需要。他不需要“信仰”,不需要“歸宿”,不需要一個“真正忠誠”的人,他不需要被誰“理解”——這些都是無力者的幻想,是無法掌控自己人生、虛無空洞的“末人”用來安慰自己的麻醉劑。他有理性,他有冷靜,他有掌控一切的智力、能力、自律,他有牢牢緊握的權力、資本、人脈。有了這些真正“忠誠”、“永恒”的東西——難道他還需要去追逐一個根本不切實際的幻夢?

可他就是嫉妒她。

那柄嫉妒像冰冷的鋼刃插進心口,尖銳、精準、疼痛,叫人惱怒。他想摧毀她,想捏碎她,想碾碎她的傲慢狂妄,他想讓她睜開眼,好好看清這個世界運作的真正規則——那些他遵守了三十年的規則!

但——

等等。她是個“末人”嗎?

「‘愛是什麼?創造是什麼?渴望是什麼?星星是什麼?’末人這麼問道,并眨眨眼。」——尼采

這就是末人。

但她不是。

她不懦弱,不平庸。她反思,她追逐。她不安于現狀,不接受安排。她從痛苦與孤獨中淬煉自己。

她不是一個末人。

像他一樣,她也是個“超人”——是不同意義的“超人”。

那麼——

他所追求的人生意義,他所追尋的人生價值,真的是唯一正确、客觀的信條嗎?

難道……她所追尋的人生意義……真的就一定比他的信念更虛妄、更可笑?

什麼是對?什麼是錯?什麼是意義?什麼是價值?誰來做裁判呢?

他的指節收得更緊,像要捏碎什麼……捏碎她,還是捏碎自己?

他為何要如此在意那枚——

不!

他不能讓這念頭生根發芽。他得殺死心底那毫無邏輯、混亂無序的期待。即便她是對的,她也必須是錯的。

否則他過去三十年的人生,還有甚麼意義?

夠了。是時候了。她該被碾碎,該被撕裂,該被現實徹底吞噬銷毀了。何必去區分什麼“應然”和“實然”?——“實然”,就等于“應然”——現實如此,就代表理應如此。

他漠然望着她,灰眸冷得徹底。

“You want too much, sweetheart.”(你太貪心了,寶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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