邴溫故就是靠着邴二娘送來的那點糙米,煮成粥慢慢熬了過來。
身上剛有點力氣,邴溫故就從床上起來,去堂屋吃早飯,順便洗漱。
邴溫故走進廚房,就看到一個三頭身,腦袋大,身體瘦小,遠遠看去像是一個小火柴人的小姑娘踩着小闆凳,踮着腳在跟她差不多高的大鍋裡煮什麼。
小姑娘穿的破破爛爛,身上的衣服補丁摞補丁,都看不出原本的底料是什麼顔色。她腳上的那雙鞋明顯不合腳,大了很多,像是大人穿破的舊鞋改的,五個腳趾頭漏了三個洞。
邴溫故通過邴大郎的記憶得知這是梁氏和邴父生的雙胞胎中的女孩,邴家三娘,今年七歲。
可是在邴溫故看來,這孩子像是隻有四歲不到。
而另一頭,一個同樣幹瘦的婦人趴在一個筐中,肩膀一聳一聳的不知道在幹什麼。
“大哥,你起來了,柳樹皮水很快就煮好了,你去外面稍等我一下。”邴三娘聽到動靜擡起頭看見邴溫故道。
角落中的那個婦人聽到邴三娘的話,回頭看見邴溫故吓得一哆嗦,連忙去擦嘴角偷吃留下的痕迹。
“大哥,你怎麼進廚房了,快出去吧,三娘馬上就把水煮好了。”婦人讨好地對着邴溫故笑。
邴溫故這才看清婦人挺着一個大肚子,這是邴大郎的三弟妹錢氏,還有兩個月就要臨盆。
錢氏身前的那個筐,裝的是從山上挖回來的野菜,也是目前邴家的口糧。剛才她偷吃的就是這個。
邴溫故收回視線,對邴三娘道:“我來吧。”
“大哥,你不是從不進廚房的嗎?之前你還常常念叨什麼‘君子遠庖廚’什麼的?”邴三娘還小,想到什麼就問什麼。
錢氏作為一個成人,想的就比較多了,邴大郎之前自持讀書人身份從不肯幹廚房裡的那些活,今天卻好端端的突然要幹,這明顯是看她指使邴三娘幹活不滿了。
農家人可不講究懷孕就什麼都不幹,隻在家養胎這種事情。這和窮不窮沒關系,這個朝代的人都這樣,根本不把女性生育當成多大的事,就像是天要下雨那樣簡單。很多女性甚至生産的時候還在田間勞作,就直接把孩子生在地裡。
尤其是邴家這種窮得叮當響吃不起飯的人家,就更沒有懷孕養胎這一說法了。
錢氏這幾日之所以能留在家中,完全是因為邴溫故生病,梁氏怕邴溫故再有什麼意外,家裡都是一群孩子幫不上忙,才把懷孕的兒媳婦留在家中照顧邴溫故。
所以這會兒錢氏被抓到偷懶和偷吃心虛不已,她趕緊走過去從邴三娘手中接過鍋鏟,“三娘,我來,我來。”
邴三娘跳下小闆凳道:“三嫂,你這邊不用我,我就上山去找耶娘他們挖野菜去了。”
邴家的糧食吃光了,幸好現在是夏日,山上有得是綠色的野菜,全家人就靠這些野菜充饑。
“嗯嗯,去吧,去吧。”邴三娘越說錢氏越心虛。
好像她把邴三娘扣下來就是為了幫自己幹活。
邴溫故沒有說什麼,他打算洗漱。
農家沒有牙膏牙刷,有條件的人家可用鹽、茶、酒當做漱口水就算刷牙了。可惜這些邴家窮的都沒有,邴家的鹽都斷半年了。
邴溫故去外頭找了一截幹淨的楊柳枝拿回來用水泡上,正好看見原主之前用的剩下的那個,邴溫故直接丢了。
錢氏端着兩個碗出來,放在邴溫故跟前,“大哥,柳樹皮煮水和野菜都煮好了,你吃吧。”
邴溫故道:“柳樹皮煮水是藥材,褪高熱,孕婦最好不要喝,我不知道對胎兒有沒有影響。”
錢氏慌亂道:“那個我不是故意要偷吃的,我就是太餓了。”
邴溫故已經一口喝光柳樹皮水,又端起野菜湯喝光了。
錢氏見邴溫故并未聽她講話,讪讪的收了碗筷,往回走的路上呵斥兩聲正在院子裡淘氣的兩個小孩。
這兩個孩子一個是邴二郎家的小子,今年才一歲,一個是邴三郎家的女孩,今年二歲,都太小,還不能幫家裡做事,就留在家中玩耍。
邴溫故曬了一會兒太陽,感覺楊柳枝差不多泡軟了,就去把柳樹枝和水拿出來。他嫌兩個孩子吵鬧,就端着水去籬笆牆邊刷牙。
剛刷完牙,擡頭就看見邴家籬笆牆外有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探頭探腦地往院裡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