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名死亡名單已經被公布了出來。
其中有70多歲的老奶奶,也有才幾歲的孩童,更有在異鄉過年不能回家的打工者。
宋妍隻感覺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來。
她手指繼續滑動。
最終視線被文章的最後一排文字吸引。
——
“其中第4—6号遇難者為一家三口。”
一家三口?
宋妍手指頓住。
下一秒。
她手指趕忙往上翻找。
第6号遇難者是一個年僅4歲的孩子,性别女。
幾乎是同一時間。
宋妍想起了撤離時偶遇的那個年輕母親,坐在父親肩頭的年幼女孩。
宋妍不敢多想。
她突然心裡一陣泛酸。
這一刻,不管遇難者是不是她偶遇的那家人,似乎都不重要了。
宋妍感覺自己呼吸有些困難。
這段時間,她的睡眠很不好,再加上最近雨雪連綿,宋妍身上的疼痛逐漸加劇,疼過火的時候,她甚至産生了幻覺,總是分不清現實和夢境的區别。
這種滋味對宋妍來說無疑像是人間煉獄。
她不知道李越能不能理解她此時此刻的感受。
但現在,她真的痛苦到無以複加的地步。
她閉上了眼。
——
李越坐在一邊。
注意力卻全部在宋妍身上。
相比于剛才,宋妍現在很平靜。
她整個人都很平靜,平靜到超出李越的預期。
一開始,她盯着新聞看,現在,她則是閉上了眼。
李越不知道她心裡在想些什麼。
對于剛和死神擦肩而過的他們來說,劫後餘生好像并沒有給他們帶來多少喜悅,反而像是身體逃出了那場災難,但靈魂依然還駐守在那個地方為遇難的同胞哀悼。
李越很能理解宋妍的感受。
事實上,自從他學醫開始,不管自己承認與否,他将生死都看淡了很多。
面對每天都有可能離開這個世界的病患來說,李越從未與任何人感同身受過,他一直記得自己的醫生身份。
時刻冷靜,時刻專業。
而不是過多地被情緒裹挾。
這種情況總有例外。
比如面對宋妍的時候。
他一向的好脾氣總會被她牽動。
想命中注定一般。
李越無奈地歎了口氣。
他看了看廚房。
裡面還有他收拾了一半的飯菜。
今天注定是沒有胃口吃年夜飯了。
李越心裡很不好受,一方面是為踩踏事故中的遇難者。
另一方面則是為了身邊的人。
某種程度上,兩人已經冷戰了很多天。
這些天來。
李越當然知道宋妍是怎樣折騰自己的身體的。
她再也不會規律吃飯,經常是早上空着肚子就去了銀行,。
酒櫃李的酒水也在每天減少。
李越隻能在一旁看着。
他什麼也做不了。
因為,他沒有身份去做任何僭越的事。
私自換藥已經将他判了死刑。
他哪還有立場再去插手什麼?
或許。
等他搬走後,他們就真的徹底淪為了陌生人。
——
另一邊。
宋妍神思飄走了很久。
直到再看手機,才注意到已經淩晨。
原來已經那麼晚了。
她側頭看了眼李越。
李越一直在沙發的另一頭坐着。
沒有任何動靜。
宋妍收回視線。
她放下手機,默默走進了廚房。
事情已經發生了,宋妍知道自己再怎麼懊悔都沒有用,與其說是她的自我折磨,倒不如說是在折磨李越。
事實上,李越并沒有任何義務負擔這件事。
而她卻無形中将這種壓力施加在了李越的身上。
她怎麼可能看不見李越眼裡的自責呢。
本來李越規劃好的年夜飯,現在也全部擱置。
宋妍有些自責。
她似乎什麼都做不好,還總是連累身邊的人。
宋妍走到餐台,收拾起食材。
她把已經收拾好的魚放在了冰箱的冷凍層,遙城過年有吃魚的習慣,寓意年年有餘,晉城卻沒有這樣的習慣。
宋妍轉身走向冰箱的時候。
看見了正站在廚房門口的李越。
男人長身鶴立,側着腦袋,胳膊随意搭着,他看上去有些疲累,眼底的倦意很重。
宋妍主動搭話:“這個明天再做,好不好?”
李越輕點了下頭。
然後走進廚房也跟着收拾了起來。
兩個人的速度快了很多。
不一會兒,所有的東西都收拾好了。
宋妍洗完手後,抽出餐巾紙擦了擦。
李越站在她的對面。
他手已經擦幹,紙巾被攥成一團。
随着一個抛物線。
紙巾被準确無誤地抛進垃圾桶。
宋妍盯着垃圾桶看了很久。
此刻。
室内很安靜。
隔着一層窗戶,依然能清楚地聽見外面煙花炮竹的喧鬧聲。
宋妍這個時候才清楚地意識到。
過年了。
真的過年了。
宋妍收回視線,她看着李越。
“李越,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