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引擎聲突然暴增,汽車像一個發怒的野獸,如同炮彈般射了出來。
周夏把車開上了河!
河水被高速轉動的輪胎激蕩着,一下子飛出老高,猶如在車身兩側長出兩道白色的翅膀。
車子乘風破浪,細碎的水花在夜色裡閃閃發光,發出不間斷的“嘩嘩嘩嘩”。
此時此刻,快艇也靠岸了,上面的人對着岸邊目瞪口呆的同夥疾聲高呼:“快把那丫頭擡上來!”
兩個人這才想起來發足狂奔,剛走沒幾步,隻聽到“哐”的一聲重擊,應該是車子上岸落地了。
周夏等車子剛落穩,立即就拔出手qiang,對準其中一人的下肢開槍射擊。
因為擔心對方有火力還擊,他整個人都挂在駕駛室的大門上,沒有立即追上去。
那人戛然倒地後,他的同伴腳下明顯滞澀幾秒,随即便繼續朝前,顯然放棄了救助。
遊艇上的人則揮舞着手臂喊:“快,快點。”
等周夏跳下車子追去,卻被倒地的歹人死死抱住小腿,任他怎麼掙紮都擺脫不了。
快艇在轟鳴聲中緩緩離岸,皎潔明亮的月光下,周夏又看到了那個黑熊一般的男人,竟然是海釣時洛克島驅逐船上的怪人。
他站在船尾,就那麼似笑非笑地望着周夏,眼神很複雜,像一個惡魔望着僥幸逃脫的獵物,蔑視、嘲笑、憎恨。
周夏說不清。
他這才想起去擺脫糾纏自己的歹人,哪知道剛低下頭,隻聽見“嗖”的一聲。
一粒子彈幾乎貼着他的面頰呼嘯而過,瞬間擊中地上那人的前胸。
一股火藥爆炸的炙人熱浪,夾雜着血腥味撲面而來,連他的嘴裡都多了股鐵鏽味。
這是毫不留情的滅口!
終于,快艇遠去了。
一切又恢複了寂靜,會發出聲音的,隻有地上那個快要斷氣的人。
各種想法争先恐後的湧入周夏大腦,他可以立刻報警,亦或把歹人帶到醫院救命,大概率是這人喪命,自己就算不落案底,也會成為“不幹淨”的人。
要麼轉身立即就走,任憑這人在掙紮中枉死喪命。
終于,周夏還是決定把這人先拖回車廂,找個最近的醫院送過去。
附近的灌木草叢裡突然傳來悉悉簌簌的聲音,随即才是腳步哒哒,周夏緊繃的神經再經不起一絲挑撥,“嗒啦”一聲上了槍栓。
一個熟悉的聲音道:“是我”。來者是陸世風!
周夏長松了口氣,可緊張的戰鬥狀态一旦結束,整個人就完全松懈了,之前沒留意到的各種痛感頓時全部浮現上來。
臉頰火辣辣的疼,估計剛才被子彈擦傷了,小腿也疼,肯定被地上那人抓傷的。
周夏剛想問陸世風怎麼來了,隻見他雙手扶住那人的腦袋輕輕一擰。
“嘎達”一聲,那人頸椎盡裂,瞬間魂飛天外。
陸世風随即便從腰間摸出把匕首,在那人腿間的傷口處扒拉出來一粒子彈,塞進了口袋。
周夏感謝的話還在嘴裡沒說出來,此刻又驚又怒,不明白他為什麼出手這樣殘忍。
之前總覺得這人孤傲自負,估計是哪個闊佬家裡養尊處優的公子少爺,從來沒想過他有這樣不為人所知的一面。
周夏在紛繁的情緒中迷路了,不知道應該先照顧哪個。于是原本一擁而上的話,斟酌後好像每一句都沒必要,又盡數消散。
陸世風看上去也不像急着解釋的樣子。
他戴上手套,先是翻下那人的口袋,并沒有什麼收獲,接下來就是檢查對方留在岸上的越野車,裡裡外外都沒放過。
最後,他才将周夏的車子緩緩開上公路,又把自己來時駕駛的摩托車推進後車廂。
整個過程中,他行動敏捷,幹淨利索,好像已進入備戰階段,随時可以帶領一個師上戰場浴血奮戰。
直到把這些做完,他才對周夏道:“天氣預報說會有大雨,車輪印子不會留,你的子彈也拿走了,警方追溯不到武器來源,那輛車子我确認過沒有行車記錄儀。走吧?”
見周夏依然沒動,陸世風想來拉他:“傷很重嗎?我來開車吧!”
周夏不由朝後躲了一下,道:“沒事兒。”
陸世風很敏銳地察覺到了他的抗拒,默默地看了他一眼。
回去的路上,兩個人都保持了沉默。
周夏略微整理了思路:
那個歹徒胸口的傷很重,即使一路颠簸送到醫院,活下來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除了在警察那裡斷送掉自己的清白,對阿焰的失蹤毫無裨益。在處理這件事上,他自己心存慈悲,卻也不能怪陸世風下手狠辣。
至于陸世風取走歹徒腿上的子彈,是為了保護他的上策,也能接受。
而擰斷脖頸,無非是避免那人臨終前遭罪太久,他也能理解。
何況周夏行事素來也不拘泥常規,否則就不會從黑市買武器、狙擊歹人了。
道理他都懂,但陸世風的動作真的太流暢了,可謂毫無滞澀。
他感激他,又默默地揪然不樂,因為那個被他不斷驅散着,卻總也趕不走的疑問,在心裡變得越來越醒目:那行雲流水般的伸手,非慣犯不會如此,陸世風究竟什麼來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