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夏剛把手機揣兜裡,便被老老周揪起來出門跑步了。
沿途原本是他打小再熟悉不過的街景,哪知許久沒回家住,這次再來,他才發現不少商鋪已關門或者改換門庭。
尤其是原本最熱鬧的商業街,出現了一整排的“旺鋪招租”,沿街的玻璃門後僅剩空蕩蕩的貨架,和他記憶裡的繁華截然不同。
連原先熱鬧的早市也消失殆盡。
老老周感歎說:“總是停電,什麼買賣能堅持下去啊!結果就是關張大吉呗,連我上班的修車鋪都快撐不下去喽。”
爺孫兩個一邊跑,一邊聊,轉彎的時老老周遇到了個熟人,周夏趁機打開手機——80多條消息,都是陸世風發來的。
最早的那條是夜裡三點多,最晚的一條是淩晨五點半。
那時候他正在險境裡掙紮.
周夏的心突突地跳很快,生怕發生了什麼不能接受的事情。
結果點開才發現,那人說半夜夢到自己了。
這80多條消息都是他在半夜懵懵懂懂間陳述夢境。
周夏沒辦法一條條點開,便挑着看了幾條。
第一條是:“怕起床後忘了,所以要趕緊讓你知道”。
最後一條是:“今天一定要見到你。 ”
那種滿溢着熱情、被珍視的感覺,以至于周夏很久以後再回憶時,心潮都能重新澎湃。
他連忙回複了一條:“中午前就回去,等我。”
消息剛發出去,便聽見老老周抱怨:“怎麼我一會兒沒留意,隻顧着玩手機了?”
周夏連忙把它揣兜裡,興許是錯覺,它貼着的那塊皮膚,也是滾燙的。
陽光比先前炙熱了不少,街上也稍微熱鬧了一些。嶄新的一天已然拉開帷幕。
他們剛到家附近,便聽見“啪”得一聲,清脆利索。
然後就什麼聲音都沒有了,四下裡依舊嘈雜,好像那一聲原本是個錯覺。
祖孫兩個對視一眼,立即從對方的眼神裡确認了那聲音的詭異,實在太象槍聲了!
關鍵是周夏聽聲辨音後,覺得那分明是從自己家方向傳來的。
此時此刻,家裡隻有周大花母女。
老老周也察覺出了不對,撒丫就朝家狂奔,簡直比年輕人跑得還快。
等他們氣喘籲籲地闖進家門,才看到一個肩膀寬厚的男人正背對着大門,和姑姑比劃着什麼。
周大花很冷靜,小美則興奮地搓着手,母女兩人都安然無恙。
聽到腳步聲後,中年男人緩緩轉過身,露出一張黝黑平靜的面孔,正是老周。
原來那一聲刺耳的響聲,果真是從他們家發出的!
結局就是陽台的某扇玻璃上,多了隻小小的圓孔。
那一刻老周從警局值夜班回家,剛出電梯便聽見聲音,連忙沖進屋确認家人是否無虞。
姑姑說她和女兒正在廚房吃飯,聽見響聲後,本能覺得是這棟樓裡發出來的。
為安全起見,周大花并沒有立刻出來開窗巡視,而是迅速拉着女兒避開有窗戶的地方,一直等到老周回來才确認安全。
老老周道:“如果有人故意射擊,入射物至少應該還留在屋裡吧?”
說完這話,老頭便讓周夏和小美尋找入射物,他和兒子則來到陽台玻璃前,仔細辨認彈孔。
周夏和小美在客廳和餐廳的櫃門、地面翻尋起來。
趁着大人們都聚在玻璃窗邊的時候,周夏問妹妹:“還記得咱家以前有薄薄的冊子,是個精裝本小說,名字叫《奧蘭多》的嘛?”
小美拿眼掃着沙發底下,漫不經心道:“那書講啥的啊,老哥?”
周夏道:“英國小說,講一個男人變成女人後的冒險經曆。”
小美立即擡頭笑道:“你報書名我記不得,說内容我倒有印象,是有這麼一本,當時我還想咱家誰會看這種書啊,我爸、你爸、姥爺都不會,周大花更不可能,她回家後除了超市促銷單,啥有字兒的都不看。”
一個答案呼之欲出,那書是周夏的母親留下來的。
兩個人很有默契地結束了這個對話。
因為沒有什麼收獲,他們便都湊到陽台上,聽一個退伍老兵和現役警察的技術讨論。
這兩個人冷靜超凡,正在那裡逐條分析。
老老周指着彈孔道:“‘槍響’應該是鋼珠擊中玻璃時,局部玻璃剪切産生的爆破聲。”
老周連連點頭,說:“這類彈孔有一個顯著特征就是上下不對稱,而且左右兩邊各有一條裂紋,兩條裂紋在同一條直線。”
周夏小聲提醒他們家裡并沒有找到任何入射物。
老周笑笑說:“那就對了,找不到入射物,很可能是因為低速的鋼珠并沒有穿透玻璃,而是在對玻璃局部造成破壞後迅速失能,被彈了回去。”
老老周拍手起身道:“我也贊成這個結論,那根本不是槍,是樓下有人用彈弓發射鋼珠造成的,咱家樓下有好幾棵樹,應該是有人用彈弓打鳥誤擊咱家的窗戶。”
爺兩個在談笑間就把原本令人驚恐無比的威脅給化解了,其餘人等都長松了口氣。
要知道周夏之前還有些忐忑不安,懷疑是自己惹了什麼未知的人或事兒,才給家人帶來厄運。
于是他絲毫不吝贊美,大聲道:“爸爸,爺爺,你們真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