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剛現在和周夏關系越來越親近,還特别喜歡主人撫摸。
這天周夏一摸它腦袋,金剛便眯眼發出開心的“吱吱”聲,一副心滿意足的小樣。
他假裝想停,它這家夥竟還輕咬他手指示意:繼續繼續!
佩姬忍不住道:“哎呀,你養的貓頭鷹是隻嘤嘤怪。”
周夏得意道:“眼紅了吧?我也可以摸你的腦袋,可誰叫你沒有啊?”
佩姬不屑道:“切,搞得我很稀罕似的。”
說完這話,她突然問:“我也有預測功能,但不像你那樣擅長視頻,因為我的大多數算力都在錦山,可我擅長用畫面展示,比如你将來變成什麼模樣,要不要試試?”
周夏和她關系一直不好不壞,無非談得來時多說幾句,談不來就少理。
佩姬今天的熱心,令他警覺心頓起,模糊體會到對方潛藏的某種意圖——不能說壞,但也絕對稱不上善意。
于是他把瘦肉遞進鳥籠,拍了拍手說:“謝謝,我可不想看自己變成老頭的樣子。再說,不可預知才令人充滿希望,很大程度上給人努力的空間。”
佩姬賤兮兮地問:“真不看?”
“不看!”他斬釘截鐵地說。
佩姬有點下不來台,說:“哼,不看就拉幾把倒,傲嬌得跟個公主似的。”
這家夥最近特别愛講粗話,周夏過去拍拍桌上的那台電腦,語重心長道:“說話要講文明啊!”
這天中午陸世風回家後,周夏已經出來送貨。
佩姬逮住機會道:“我給周預測了未來的形象,可真有意思,他不肯看,真是枉費了我的心思啊。”
陸世風臉色微變,脫口道:“你搞什麼鬼?”
佩姬道:“你都不問他為什麼不看,直接罵我?”
“因為你明顯不安好心,我最了解你!”陸世風面無表情地說。
佩姬笑道:“那你要不要看?”
陸世風控制不了好奇,忍不住看眼屏幕,立即眼露驚懼,退後幾步怒道:“你搞什麼惡作劇?最近越來越不聽話了!”
佩姬用無辜地聲音說:“沒有啊,這是真實的畫面。再說,我被創造出來是有使命的,并不是為了俯首貼耳做你的奴婢。”
陸世風背過身,冷冷道:“那你為什麼給我看這個?”
身後傳來佩姬的回答:“因為勢不可擋的未來,隻有順勢而為才算明智。”
接下來兩個人都陷入了沉默。
良久,佩姬才緩緩開口:“這麼多年你已經很累了,現在明明有機會擺在你面前,真的還不趕緊動手?”
陸世風冷笑道:“你都沒有心肝,怎麼會明白?”
佩姬的聲音有點氣急敗壞:“你們兩個還真是一路貨色,他罵我沒腦袋,你罵我沒心肝!反正你把自己老師的叮囑全忘了,将來再見到他,看你怎麼解釋!”
說完這句話,電腦屏幕上的對話框自動關閉,軟件亦自動關掉。
佩姬是真生氣了。
周夏想辦法聯系上了霍華德母親瑪麗亞女士。
她是一位知名的生物學家,業内知名度很高,在《國際地球生物學》雜志上發表過許多重量級的論文,聽說她離婚後獨自講兒子培養成才,也是霍華德唯一的親人。
見面是在她的私宅,一座不算豪華但裝修很講究的府邸。
即使在私宅,瑪麗亞女士仍正襟危坐,衣飾考究,看上去威嚴多于慈祥。
看到她臉上并沒有自己臆想中的痛失愛子後的悲痛模樣,周夏想起霍華德“臨終”前的那句“我愛她們”,心裡有點奇怪。
兩人寒暄幾句後,瑪麗亞突然轉移話題道:“孩子,你的長相令我我想起一位故人。”
原來她年輕時從A國知名的聖托尼桑軍校的畢業,那一屆的女生原本就少,當年順利畢業的僅有兩名,其中一個還被評選為優秀畢業生。
周夏道:“就是您嗎?”
瑪麗亞笑着搖頭道:”不,是醫學院的女同學,我和她明争暗鬥了好幾年,始終差了那麼一點點,才被她拔得頭籌。後來我從事生物研究,她則入伍成為軍人,據說受重用參加了秘密任務,結果卻出了點岔子,便退伍結婚了。”
閑話說完,回歸主題,周夏盡量把與霍華德相關的細節總結為“一個黑客朋友從軍方偶然獲悉的秘密”,為表示可信度,還特意說了霍華德手臂胎記的細節。
他原本以為自己叙述完畢後,這位母親要麼勃然大怒,或者痛哭流涕。
誰曉得她隻是平靜地吐出幾個詞:“我知道,我都知道。”
見他驚愕不已,她仍然昂着驕傲的頭顱說:“我的兒子不需要救援,他是為國捐軀。”
周夏質問說:“您全知道?那您後來見到過病房裡的他了嗎?您問過他的意願嗎!”
瑪麗亞嘴角擠出一點笑意,說:“霍華德從小就很聽話,讀書、學琴、畫畫、騎馬、學開飛機、入伍,我從來不問他的意願,隻有命令和執行。因為我是在為國家培養一名戰士。”
周夏強忍住怒氣,說:“您知道他和我分别前說過什麼?他說請代為看望他的母親和未婚妻,他愛您。”
瑪麗亞眼角似乎噙着一丁點淚花,仍舊昂着頭,好像在接受勳章:“孩子,作為一個男人不需要那麼多愁善感,不論在我所處的科學界,還是在霍華德所處的軍事界、政府高層,男人們行事都很很理性。成王敗寇、國家至上,是我們默認的唯一準則。”
說到這裡,她微微低下頭,好像要通過眼鏡片後觀察對方的表情,然後才驕傲地說:“作為一個女人,能獲得今天的成就和地位,我所依賴的就是:比男人更理性、更冷靜。”
也更殘酷,周夏心說。
想到這裡,他起身道:“可當我們放棄倫理、隻堅持所謂的理性,那麼即便能創造了物質與科學的發達和昌明,也會不斷迎來一次又一次的輪回與毀滅!”
說完這句,他深呼吸一口氣,朝瑪麗亞鞠躬道:“夫人,謝謝您接見我。”
終于,周夏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