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鳥城完全不适合步行。
不是說沒有人行道,相反,人行道多且寬。
但道路兩邊,要麼被完全封閉在幕布後,要麼就是數不清的車道。
步行就成了相當枯燥的事情,因為你像遊戲中的人物一樣,兩邊都是空氣牆,隻能按照規定路線前進。
這樣的街景從高空看估計就像許多回形針并聯。
人在其中,别說風景談不上,光那種碩大車流持續發出的嗡嗡嗡就吵得人頭疼欲裂。
接引者說對于這裡居民來說,絕大部分地區都是地鐵站的一個名字,奈何周夏還沒有身份認證,沒資格坐地鐵。
周夏覺得他現在必須和人聊天,否則會被噪音湮沒瘋掉。
便問:“散靈也是人演化而來的嗎?”
接引者搖頭:“散靈的全稱是幽靈程序,前身有的是人,有的是病毒。反正它們既不屬于白鳥城,也不是蟻族,整天就想着從别人那裡坑蒙拐騙。”
周夏腦海裡随之浮現出一隻碩大的黑蜘蛛,正編織着大網等待獵物上門。
突然,他腦子裡的蜘蛛不見了,畫面中取而代之的是一枝橘色的吊車臂!
它從天而降,将道路砸出一個碩大的土坑。
周夏不由仰頭——果真,他身邊是個工地現場,一架吊車臂正像柳枝那樣搖搖擺擺。
來不及多想,他拉住接引者就朝後跳開。
幾乎同時,地面發出一聲巨響。狂舞的灰塵中,那架吊車臂落地了。
工地頂端迅速露出一個人頭,滿含着歉意大聲喊:“對不起,吊車突然壞了!”
接引者揮舞着拳頭嚷嚷:“喂,你差點砸死我們!”
周夏好奇地問:“真的,會被砸死嗎!”
“當然啊,白鳥城是遠古大神搭建的城池,在這裡的每個普通程序都得循序協議做一個血肉之軀。”
接引者約莫是心有餘悸,連感謝恩人都忘記了。
周夏将話題導回正軌,他現在迫切想明白的是:為什麼之前的散靈,能營造出自己生前想看見的風景?
接引者說:“你遇見的那個算力很一般,但可能有讀取别人的數據的特長。”
于是便投其所好,能讓算力低微的人“恰好”看到了想見到的人或事。
就像大數據會為人營造信息繭房那樣——想看什麼,就給你看什麼呗。
看來在這裡,必須保護好自己的深層次數據不被人輕易提取到,至于怎麼保護,接引者也說不上來。
這時兩人又路過一棟大樓,頂端高聳入雲,真正意義上的手可摘星辰。
他們剛走近,大樓門口的LED橫幅上暮然躍出一行紅色的漢字——比雞尼大賽,火熱進行中!
周夏愕然:“這是什麼?”接引者撇嘴:“應該是男子泳裝表演。”
額,原來數字人還有這種惡趣味。
也對,從之前的散靈搶皮膚就能看出來了,他們對外貌很迷戀。
這時,周夏腦海裡又自動浮現一個畫面:一根碩大的鋼筋從身邊的牆體穿出來,人被挂上去後,活像隻烤串上的鹌鹑。
腦子還沒轉過來,他的手已開始行動,瞬間就拽着接引者避開。
鋼筋帶着破牆而出的淩厲,飛快地從牆壁裡鑽了出,地上瞬間落滿碎石。
這一回,周夏比任何人都要吃驚,他可能對即将遭遇的危險有着敏銳的預感。
接引者明顯對他積極很多:“你能聽見别人聽不見的聲音,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事物?”
“我,我也不知道。”他回答。
在接引者看來,這個新人攻擊力普通,可直覺和防禦能力倒是很強,是個标準的神棍。
“但為什麼今天我會遇到過這多危險?”他喃喃自語:“簡直是衰神附體,估計是内存不夠了。”
“上哪裡得到内存?”
“要麼像散靈那樣打劫,要麼自己挖礦。不過挖礦你得買礦機,打劫你得先投入,這些都要成本,還不一定如願。”
“那怎麼辦?”“找一個老闆幫他打工。”
周夏倒抽了一口氣,他不得不承認,這是自己登錄以來聽見的最可怕的一句話!
身體都沒了,靈魂都變成了數據,結果還是打工?
接引者解釋,主要是綠洲的内存本就稀缺,線下那幫人就設置了一套挖礦系統,每十分鐘出一道數理方面的題目。
誰最先提供正确答案,誰就能獲得對應的獎勵,也就是内存。
找到這種解并沒有固定算法,隻能靠蠻力不停地演算。
怪不得白鳥城到處都是工地現場,原來處處都是礦井,裡面居住着一群打工人。
目的地到達,接引者瞬間消失,看樣子一秒鐘都不想多呆。
出現在周夏面前的是一個猶如巨殿般的倉庫,每一層開放式貨架上都堆滿了包裹。
一個年輕的女孩正坐在櫃台後照鏡子。
她前面有隻筆筒,乍一看像是小賣部裡常見的棒棒糖,五顔六色,煞是可愛。
仔細看才發現,那都是迷你頭顱。
每張臉都很生動,有的明麗濃豔,有的俊俏清秀,男女都有。
此刻他們正在做各種表情,抿嘴、大笑、打哈欠。
而周夏出現時,他們齊刷刷轉過頭朝他看,有人還沖他抛了個媚眼。
店員見他盯着頭顱看,立即熱情地起身招呼道:“看中哪個啦?都是今年流行的皮膚,量身定制的話約莫要10MB,這批貨1MB就能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