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情很糟糕,脾氣很暴躁,怒喝一聲道:“又拿假話哄我,今天爺爺還就不想聽了!”
說完這個,他扳着大蛟腦袋朝樹木猛撞一下,山上的樹木草叢一下子被撞得七零八落。
之前月竹挖筍的那支廠鐵鍁不知從哪裡墜落,被周夏一把揪住。
他仰頭望山,心裡頓時有了主意。
于是先轉身朝遠處行駛約百米,繼而猛然掉頭朝大山加速,途中還把騎姿改為蹲姿。
接下來,他左手緊握龍角,右手舉着鐵鍁,離山越來越近。
大蛟隻感覺到疾風呼嘯,兩眼幾乎無法直視前方。等到睜眼看清局勢後,頓時被吓得魂飛魄散。
原來此刻和大山之間,僅有數米之遙。
不等它有所反應,背上被人狠命一蹬,隻見那男人已躍入半空,在雪白飛舞的長發中,奮力握緊鐵鍁朝山體上去砍。
他要撼山!
随即隻聽到一聲震天巨響,整個大山轟隆隆地直響,似乎要崩塌下來。
大蛟忍不住嚎叫道:“你真是個瘋子啊!”
僅是一瞬間——他們頭頂的藍天迅速消失,變幻為烏雲迅速彙聚;
周夏聽見了動物的嚎叫,樹枝的斷裂;
樹林裡特有陰冷吹過,令他的每一根汗毛都顫顫巍巍;
泥土的腥味和青草的苦澀味,一個勁兒直朝人的鼻子和嘴巴裡鑽。
那種所有感官被豁然打開的感覺,簡直令人心悸惶然。
與此同時,大蛟望着搖搖欲墜的高山,呆若木雞。
其實山很高,真砸下來還需要些時間,拼一下不見得沒有逃走的機會。
但大蛟毫無動靜,仿佛還沉浸于眼前的遭遇裡難以回神。
周夏此刻已朝下墜落,眼見大蛟修長的身軀貼着自己面頰劃過,他趕緊一把揪住——還好,總算扯住了對方的尾巴尖尖。
接下來就是一聲“噗通”,雙雙跌落在地。
原本都做好山崩地裂、被碎土泥塊埋沒的準備。
哪知道,之前的那種轟轟烈烈的聲音戛然而止,一切安靜如昔。
大蛟此刻已變回小男孩的樣子,死死抱住周夏的腰,小心翼翼地探出了腦袋:
咫尺外的大山不見了,準确點說是漫山遍野的草木石塊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面光滑的屏幕。
他忍不住“嗷”了一聲。
周夏本來還想問他有什麼可怕,等他自己轉過來,也呆住了。
屏幕是透明的,以至于能清楚看見後面的無數雙眼睛。
那些眼珠子就像昆蟲的複眼,密密麻麻,不停轉動。
而且轉動的方向和頻率都出奇地整齊劃一,明顯都在打量眼前的人。
周夏倒抽一口冷氣,朝後退了幾步。
整座山原來都是一面透明的屏幕,背後全是眼睛!
他們兩個還來不及對眼前的一幕進行交流,屏幕閃了幾下,開始有泥土和綠植的畫面渲染。
幾秒不到,大山又恢複了之前的樣子。
好像一切都沒有發生,剛才的都是錯覺。
周夏自言自語道:“難道對面有個玻璃罐頭瓶?裡面養了怪物。”
小男孩大叫道:“才不是呢!是我們被養在玻璃罐頭瓶裡,這個屏障是保護我們的。”
周夏恍然大悟!
接引者說過蟻族在第一象限,白鳥城在第二象限,那麼這面屏幕應該是遠古大神拿來隔離雙方的。
他不能再朝這座山敲敲打打了,萬一把那群蟲子放進來咋辦?
随後趕來的就是白鳥城糾察隊,很明顯他們并沒有看到之前的情景。
小男孩則很理智地放棄了逃跑,他明白自己并沒有直接的殺戮罪惡,果斷站立于原地等待被俘。
鑰匙圈重新落到了周夏手裡,月竹也被捆了個嚴嚴實實。
但周夏并沒有成功的欣喜,隻有種在深淵邊緣徘徊過後的緊繃。
他輕聲地問那個小男孩:“你為什麼能自由地變換成類似于蛇的各種形态?”
小男孩嘴角泛起得意的微笑:“曾有人給過我一片龍麟,但我不能說出來這人是誰。”
他看眼那座山,也壓低了聲音:“我自然也不會把咱們看見的秘密告訴别人。”
周夏不由又朝背後的大山望去:
那座山此刻不論形态再逼真,在他眼裡都已破滅,僅是一扇岌岌可危的玻璃屏。
他不能對已經破滅的幻覺保持觀感。
畢竟,一個人無法同時擁有幻境和對幻境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