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戰一通後,要不是沙灘上還留着深淺不一的沙坑,很難想象這地方剛經曆過一場惡戰。
毛姐仍然精神十足,伊曼畢竟才從坑裡跳出來,臉色并不好。
周夏則覺得自己像極了通宵熬夜看球賽第二天堅持去上課的人——表面精神奕奕,實則整個人都在恍惚和亢奮中交替。
大家齊心協力,很快就找到了飛機。
看着破損的艙門,以及空空如也的燃料,周夏明白這兩件事還得靠自己想辦法。
水手歐尼突然問:“你們有沒有覺得很熱?”
毛姐道:“原來不止我一個這樣認為啊!”
确實,他們此刻就像在爐子裡,身上直冒汗,但又不像汗,像被榨出來的油。
這地方恐怕不能久待了。
登機前,阿姜不知從哪裡撿來隻小鳥,問:“能不能帶上它?它很可憐,根本飛不動。”
伊曼張開雙手,做出要搭在阿姜肩頭的姿勢,可憐巴巴地說:“我也很可憐,我也飛不動。”
毛姐笑眯眯地說:“我來抱你吧!”
伊曼立即斂容立正,老老實實地登機了。
就在所有人乘上飛機,等待發動的時刻,天上的雲漸漸顯出輪廓。
大家這才意識到一整夜就這麼飛快地過去了。
此情此景,卻令周夏呆住。
他說:“既然剛才是黑夜,之前咱們是怎麼解決照明的?”
大家七嘴八舌地發表意見。
有人說一直以為是白天,根本沒留意照明。
有人好像看見許多明晃晃的火把。
伊曼更離譜,他堅持說島上的山頂都是亮的,像披上了金光。
答案莫衷一是。
周夏仰望天際,天雖開始放亮,但那種晦暗不明分明又給人種黃昏落幕、永夜将至的感覺。
像一個奄奄一息的巨人
他有種模糊的直覺:瓦拉現在對他們并沒有惡意,甚至還在想方設法地幫助大家。
......
瓦拉落水後,在水波裡飄蕩、沉浮,宛如一片風中的樹葉。
他在朦胧之際來到一位老人的病床前,對方似乎發現了自己,邀請他更進一步。
于是他走入對方的意識,那種熟悉的身體陣痛突然令他意識到,眼前的老人正是多年後的自己。
那時的他,身體已被宿疾折磨得麻木。
瓦拉開始閱讀對方彌留之際的記憶。
他看到自己幼年家庭生活的快閃,并沒有具體的事件囫囵描繪,盡是些鮮豔的畫面。
但事件發生時的種種情緒仍會襲上心頭,喜怒哀樂都有。
瓦拉看到父母,以及兒時的小夥伴,甚至包括他養過的黃色小狗。
他還在對方記憶裡看見一些不認識的人,甚至還有那個他剛認識的、連名字都叫不上的小夥子。
最後,瓦拉看見自己年老時專注且投入地著書立傳,撰寫回憶,目的旨在告訴人們那個遙遠帝國的榮辱和湮滅,警示後人吸取教訓。
他在書稿上題詞:
我很早就準備好成為一個殉道者,并為此進行了巨大的、難以估量的努力。
可那個時代留給我的記憶隻有失敗了,因為我曾經戕害過的不少的散靈。
如果沒有那些罪行,或許此時此刻我才更能體會到什麼是安甯。
随後,瓦拉熟悉的人出現了。
他浮現在年老的瓦拉面前,像所有信奉宗教的人,在臨終前都要請牧師來做心靈撫慰那般。
這位黑袍男人,溫柔的眼神裡帶着些許淡漠,仿佛在以旁觀者的姿态注視着命運,注視着世界上的每一個人。
瓦拉知道,故土的子民臨死前都會遇到元老,但僅僅是傳說,逝去者從沒辦法現身證明。
而現在,他忘記眼前的場景根本不屬于當下的自己,驚喜地脫口道:“元老,我會記住您的話!還有,我看見了他,看見了您的眷屬!”
元老點點頭,随後消失。
僅留下一道盤旋的黑影,像一條黑色的巨龍!
瓦拉腦中的場景也随之破碎,他的意識和未來斷開了。
他終于睜開眼,發現自己還在水裡,四周一片幽靜黑暗。
可瓦拉沒想到要立刻擺脫眼下的處境,因為他的情緒上仍處于震驚狀态,仍在回味着剛才的一幕幕。
他發覺自己穿越時間之後,生命盡頭最在意的,竟不是并非什麼豐功偉業,而是情感上的淬煉,無盡的思念。
瓦拉振作精神,很快就浮了上來。
他決定要為自己贖罪,不僅放走那些散靈,更要找到那位小夥子。
元老既然沒否認,那就說明那真是他的眷屬!
飛機終于得到了足夠的燃料。
島上也更熱了,原先宮殿的地方開始着火,濃濃的塵埃遮天蔽日,彌漫到上空。
周夏猜測這裡原本是個火山島,瓦拉選擇它做複國場所,同時也壓制了海底火山的迸發。
在越來越濃厚的灰塵中,飛機由伊曼駕駛,緩緩起飛。
它并沒有立刻離去,而是圍繞着三層島嶼搜尋了一便,周夏大聲叫着瓦拉的名字。
無人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