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姐道:“我有種猜測。”周夏緩緩地說:“好,我知道了。”
他應該早就想到了:也許世間不會再有瓦拉了,因為他也是從廢墟中殘餘數據中被激活的數據。
飛機不斷升高,天空先是變成黑夜,繼而又在瞬間被染成血紅。
第三圈島嶼正中的火山爆發了!
宮殿的所在地,岩漿彙集成一個火焰湧動的湖泊。
撕裂的大地上,岩漿像火蛇一樣持續向海邊蔓延。
從高處看,三圈島嶼都宛如被點燃的火圈。
大地之怒,普通人唯有沉默相對。
阿姜,二副和水手們突然叫了起來:“快看,那是瓦拉嗎!”
周夏發現他們說這些話時,視線都在朝上彙集,心說難道瓦拉變成天使了。
他将臉貼在窗玻璃上,隻覺的眼前出現了一片颀長的陰影。
從飛行的視角來看,好像一顆春筍從地面拔地而起,即使超過飛機的高度,那春筍還在不停朝上。
終于,眼前的一切都停了下來,有人彎腰把雙眼停在飛機窗戶外。
裡面的乘客都不由自主地發出“噫”的一聲,齊刷刷地朝身後一倒,連伊曼的雙手都顫抖了好幾下。
周夏感覺到機身有些失去平衡,但很快地,機翼被人輕輕地“扶”了一下。
伊曼操縱駕駛杆,好讓機身保持“懸停”狀。
周夏立即打開窗戶,一股灼熱的氣流撲面而來,所有的人都露出痛苦表情。
而瓦拉巨大的腳掌站在火紅的地面,此刻已燒得焦紅。
可他臉上依然保持着平靜,小聲道:“謝謝你幫我放走了那些散靈,我也要走了。”
周夏趴在窗口大聲喊道:“我可以帶你離開!”
瓦拉笑道:“生命會死亡,但信息是不滅的。”
說完這句話,他遞過來一隻巴掌大小的盒子:“送給你的禮物。”
周夏還來不及道謝,瓦拉的身體像一隻漏氣的氣球,迅速縮小,向高空飛逝、消弭。
終于,飛機掙脫炙熱的濃煙和厚霧,駛向了波光粼粼的大海。
沿途他們好幾次遇到特意前來伴飛的飛禽。毛姐說它們是來緻謝的。
周夏一看到類似場景就很開心,甚至有些激動,仿佛他跟着這些生靈一起獲得了自由。
那種莫名的感動,令他覺得自己還真實地活着。
特别是貓頭鷹,它翅膀劃過空氣的時候一丁點聲音都沒有,像個長着大眼睛的萌妹。
大雁則整齊地拍着隊,筆直有力的雙腿緊貼身體,露出柔軟的肚皮。
為了向它們提供剛好的氣流輔助飛行,伊曼特意降低直升機的速度。
毛姐趁機伸手摸了把大雁的肚皮,叫道:“哎,它不癢癢嗎,如果是我在飛,有人還摸我肚子,我肯定要用翅膀撓一下然後就‘啪唧’掉下來了。”
一直沉默的伊曼問:“你飛一個?”
毛姐“哼”了一聲,說:“吃胖了,飛不動了。”
阿姜好奇道:“要是飛行當中憋不住怎麼辦?”
二副道:“一聽你就沒好好上過生物課,鳥類飛行十大特征之一就是糞便不儲存。”
漫長的飛行中不僅有鳥兒伴随,毛姐還為大家講述了自己的故事。
她說在第三象限,任何生命都必須開啟非人類的物形态才能更好活下去。
人類為了生存,隻能選擇各種獸類形态。
兩年中她看見過很多奇特的生物。
歲月漫長,人們都有獨特的消磨辦法。創造一種類似于遊戲的東西自娛自樂,是最常見的方式。
有人喜歡回憶,會不斷循環過去,沉溺其中。
有人熱衷于爽劇,就讓自己在裡面一直赢一直爽。
有人喜歡戰争片,就讓自己一直打一直殺,過足英雄帝王瘾。
有人即使有了神的能力,可骨子裡仍想被更強大者寵愛,那她就會在永世的美夢中不停地傾人傾城,直到她膩歪了這個劇本。
反正隻要你有足夠的能量,就能永遠神遊太虛。
也有一部人為保持清醒不沉溺,從不幹涉自己創造的世界,比如瓦拉所屬的那位元老。
周夏邊聽邊想,即使他有能力,也不敢想象能原樣不變地從記憶裡挖掘出過往生活的所有細節。
那簡直是全息影像的模式,他的記憶做不到這麼精準且豐富。
他試着在搜索引擎裡搜尋相關資料,突然一個解釋跳了出來:
“超憶症,可以完整記錄回憶裡所有的信息,像攝像機一樣,但超憶症病人幾乎都是焦慮抑郁。”
“他們可以看到比正常人更多的信息,記下很多無關緊要的東西,餘生就困在記憶裡。”
“他們在這段記憶中,即會以第一人稱出現,又能以第三人稱上帝視角置身事外。但不變的都是那種悲傷無助的情緒。”
難道記憶力和抑郁症高度相關,瓦拉也是抑郁症患者?
或者說,他們的國度都如此?
周夏不敢再想下去,安慰自己這都是揣測。
這時的毛姐還在繪聲繪色地形容她見過的種種生物形态。
周夏忍不住問:“你見過瓦拉認識的那位元老嗎,他的非人形态是什麼?”
毛姐搖頭道:“沒見過,聽說他的非人形态是一條黑色的巨龍。”
哦,如果你已成神明,當你我再相遇,該如何與你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