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宕”的一聲，周夏大口喘着氣醒了過來。

盡管面前依舊黑暗，他卻有種陽光刺破雲層，照亮一切的豁然開朗感。

同時還有種精力消耗過度的疲憊。

等他雙眼适應了面前的亮度，這才看到馬姨正手持馬燈，俯身瞪着他。

一看到他表情恢複平緩，那盞馬燈兩側飛速長出兩條潔白的小翅膀，歡快地飛上飛下，似乎在表達着歡欣愉悅。

馬姨則發出“啧啧”聲：“原來你長這個樣子啊，哈哈，我的造夢事業又有素材了。”

周夏在懵懂中起身環顧四周，發現宮殿内狼藉一片，好像也經曆了不小的風波。

馬姨順着他的眼光才發現書架附近的混亂，脫口道：“完蛋了，我母親送給我的書都沒了。”

半空中，馬燈上的兩隻小翅膀頓時消失，下一刻便急速墜落下來，重新回到馬姨手中。

馬姨氣呼呼道：“我原先僅僅是覺得你随身攜帶的數據有可能比較多，哪知你的核心數據裡裡藏着個大家夥，差點毀了我的永生殿！”

周夏有些驚訝，問：“确定是我帶來的？”

馬姨指了書架方向：“我的參考資料都在那裡，每一個細節我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難道是上線前被盧映雪種下的“病毒”？周夏也想起了幻境中那個和自己長得很像的男人。

突然，馬姨好像想起了什麼：“你怎麼有那麼多螞蟻？”

不等周夏回答，她激動地沖過去抱住他，大聲喊：“瑪德琳是你什麼人？”

周夏隐約猜到幾分真相，忙說：“她教會了我搜索的本領！”

“她竟然還活着，還有了學生？”馬姨驚喜道：“她還好嗎？”

周夏揉了揉被她捏得生疼的肩膀，笑道：“她住在白鳥城，是哪裡的圖書館館長。你們認識？”

馬姨笑道：“她是我的二姐啊，小時候我和她都要搶母親宮殿裡的書，她還說要當圖書館館長，沒想到她的夢想實現了！”

周夏問：“她為什麼離開薩特本呢？”直覺告訴他，這裡相當有故事。

果然，馬姨的表情迅速黯淡了。

隻聽她道：“瑪德琳被流放了，因為她堅決地要求變革，母親和其她宗室都認為她的念頭匪夷所思，特别是奧爾曼将軍。”

周夏剛想問“你說的變革是什麼”，卻發現馬姨的表情變了。

他順着她的目光朝窗戶看過去，覆蓋在上面的落地天鵝絨窗簾，原本應該是垂順平滑的。

可此刻，它正在不斷拉伸變化，好像後面有一張張人臉，正通過柔軟的窗簾凸顯出來。

那些臉上的五官時而分明，時而模糊，時而又是一片空白。

馬燈被“吓”得躲到了馬姨背後，瑟瑟發抖。

馬姨的表情此刻已恢複平靜，隻聽她冷冷道：“永生殿暴露了，奧爾曼将軍的名冊發現了這裡，快跑！”

兩人剛要沖出殿門，她便回頭揮手做了個打結動作。

天鵝絨窗簾迅速擰動起來，将趴在上面的東西全部困在裡面。

趁着這些窺視者無暇監控，馬姨和周夏趁機拼命狂奔。

這時，高空中突然傳來幾聲清嗓子的咳嗽聲，好像有隻看不見的大喇叭正打算高聲說話。

随即，一個毫無抑揚頓挫的語調，更不帶絲毫情緒的聲音一闆一眼道：“全城禁令更改，增加違禁詞如下：自由，革新，改革，民意，讀書，事業，戀愛，結婚，男人。”

話音剛落，遠近四周就傳來了女人的尖叫聲、哭泣聲。

馬姨兩腳不停跑，懊惱道：“那些從我這裡買書的女孩被抓到了。”

周夏猜測是永生殿失去了屏蔽書本内容的能力。

他一邊追在馬姨身邊，一邊問：“能幫她們躲避追捕嗎？”

“隻有燒掉那些書才有效。”可漆黑的深夜，點火無異于自投羅網。

兩人繼續逃竄，發現不少地方都出現了閃爍的火光。

很快的，有的地方甚至失控到整個街區都陷入火海的地步。

看來真有人開始燒書了。

周夏道：“這裡都是工業區，也有那麼多女工看你的書？”

馬姨驕傲地說：“你以為呢？女工就沒有夢想了嗎？”

大概是看到了自己讀者們的遭遇，她的表情很快又黯淡下去。

這時，高空中那隻看不到的巨型喇叭又叫了起來：“全城禁令更改，增加違禁詞如下：将軍，女王。”

馬姨道：“嘿，真是喪心病狂，連這些都不許說了？”

周夏想了下才說：“我覺得她是在害怕什麼？”

他們都明白這個“她”是在指誰。

“對，她害怕我們讨論她、密謀對付她，更怕我找到母親幫忙！”馬姨恍然大悟。

她的腳步終于開始變緩，選定了一個僻靜處十指交叉、雙手緊握，同時仰望天際。

隻見她表情柔和親切，口中念念有詞，語速非常快，以至于身邊的人都聽不清。

但那種繪聲繪色的語氣，特别像逗孩子講故事。

直到最後一句話，周夏才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