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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三回 風月場,誰恨梨園神女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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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世上既什麼都有尊卑貴賤,人與物自然也要分個三六九等。《公羊傳》有言,天子九鼎、諸侯七、大夫五、元士三也。初時為禮不可逾,而後權柄改得人面目全非。尊貴人自有陽光道,位卑徒踩那獨木橋。上行下效,天下人也便知曉,貴人該有貴人的排場,從酒樓飯館到煙花柳巷,吃穿住行無一不有的等差講究。

風月場尤為如此。

名頭文雅響亮的,便是那權貴玩樂之地,其中名妓或才藝在身、或品貌非凡,惹得風流之士競相追捧,因而也手頭闊綽,呼奴喚婢俨然千金作派;而那下處裡,做皮肉生意的明妓暗娼卻是晝夜不分地過着迎客與受罰日子的苦命人,最後大多是身染重病、鋪蓋一卷送走了事。

疏閣便是松江府出了名的青樓。

這名字起的古怪,念着好似書閣,任誰也輕易想不到這是瓦舍勾欄、風塵之地。外鄉人初來乍到,都以為是什麼聽琴論道的風雅樓閣。

可沒人敢笑話。開院起名的那位爺明面上聲名不顯,暗道裡卻快趕得上松江一霸。他手底下魚龍混雜,誰人偷偷在背後說他一兩句,隔半炷香便能傳入他耳中,再過半炷香,莫說是姓甚名誰、是何來路,怕是祖墳在哪都叫他刨了個明白。這松江府最出名的無非是松江蘆花蕩一南一北的兩家。可卻無人知曉,是從何時起,岸上是非皆落入此人掌中。這等人物又豈是尋常人家開罪得起的。疏閣開張以來,也隻有陷空島的白五爺曾信口拿這事兒打趣。

不過疏閣是個妙地。

建了個四四方方的天井,有數層高,取得四水歸堂、八方來财之意,乃是這松江别具一格的樓院。樓是風月樓、院是伶人院,通着兩個正門。前頭站着花枝招展的姑娘,若從另一頭進,一眼就能瞧見院裡搭好的戲台。而松江府最出名的兩個戲班都在這裡。

這地界繁華,乃是松江有名的銷金窟,除了疏閣還有春風閣、群芳院、逸翠園、醉花樓,瓦市穿插其間,再往前面些更有茶樓飯館,熱鬧非凡。又因位處城西,人常道西巷西巷極樂巷。

尤其是入夜之後,燈火照處,皆是笑吟吟招呼人的美人,燕肥環瘦各有姿色,穿得花枝招展,笑得眉飛色舞,可謂是百花争豔、歌舞升平。

細論當然春蘭秋菊各有千秋,疏閣才色拔萃的清倌,醉花樓豔名遠揚的花船紅倌,還有逸翠園身姿綽約的渾倌兒……聞說疏閣的主子出身平平,卻好附庸風雅,生平喜絲竹音律、愛聽曲看戲。因而疏閣裡清倌尤多,姑娘容色尚且不論,但個個都沾點琴棋書畫、詩詞歌賦,其中不少還是梨園戲子,自诩風流才子的公子哥焉有不來捧場的道理。

而今日,這疏閣裡才貌雙絕的花魁娘子、細旦名伶,溫蝶姑娘,竟是一頭墜了樓。

松江府誰人不知溫蝶姑娘,琴聲動人,還有老天爺給飯吃的一把好嗓子。登台不足半載,已然憑天籁之音驚豔四座,而後四年來座無虛席。因而便是不提姿色,來客也無不為其才情折腰,她那一手簪花小楷亦是廣受吹捧。坊間傳聞,陷空島的白五爺曾誇贊其字飄然清婉、柔美清麗,雖無人敢一問真假,仍可知其名飛揚于市。

可衆人擡頭一看,溫蝶姑娘墜樓,她窗前站着的不正是冷面無情的白五爺。

白玉堂拎着刀,冷眼睨着底下,見圍者看客駭退數步。有人驚呼着去報官,有人吓懵了神就地摔坐,有人急急沖下樓去一探究竟,有人慌亂喃喃“怎麼回事”,有人不可置信地上前,乃至顫着手去一探鼻息,終究落出一句“沒了”。這彈指間人流湧動,他不為所動地站在那,不言不語,也全無開脫解釋之意。

江湖常言錦毛鼠喜怒難料,是個刀比口快、不講情面的無常閻羅,但松江府的百姓許是未曾一會刀客奪人命的場面,最多為少俠懲治小賊拍手叫好過,見陷空島的白五爺來去卻又是另一番印象。

這位少年俠客确是行止如風,一眼望去好比一柄鋒銳無鞘的寒刃,渾身煞氣、不可逼視,可也是盧家莊最年輕的當家,萬貫家财養出來的富貴公子。數年來,他從未在平頭百姓面前憑仗武藝與财勢欺人,倒是信手散财滿城盡知。散銀子散得如他這般闊氣又不讨嫌的,恐怕全天下也隻此一家。而一身教養氣度不提,面上也總是挾着幾分笑容,便是怒了惱了,也是先笑,笑面添了幾許兇戾,眉間裹着幾縷陰霾,鮮有闆成一張冰塊臉的。唯有今日一見,此時此刻,别說是生人勿進,敢厚顔說一句相熟的都要打着寒戰,躲了這煞神。

一時之間,圍者不敢高聲語。

好端端的,溫蝶姑娘豈會墜樓?可是白五爺所為?他們面面相觑,心裡頭都暗暗打鼓,紛紛壓緊了口舌,不做這讨巧胡言出頭鳥。

他們不聲不響,無人上前主事,白玉堂便提步要走。從四樓的屋子到了三樓的走廊,廊上還站着一衆來客,皆是心驚肉跳,總覺着這少年刀客手中的長刀再不像往日那般仿佛身份的裝飾,紛紛躲出一條道來,生怕一刀橫削而至。

正是這時,衆人驚愕地站住了。

一個人輕輕将手伸向白玉堂的後肩,瞧身形樣貌似是個年歲無差的少年郎,誰也沒注意他是何時近前。衆人瞪目細看,心說哪個吃了熊心豹子膽,沒瞧出煞神惱色在臉,刀利害命嗎?手不想要了嗎?!這一瞧,人皆訝異,好個氣宇軒昂的少年郎!

人好看,手也好看。

再瞧瞧,眉眼好看,圓圓帶肉的耳廓耳垂好看,含笑的唇瓣也好看,連垂在肩膀的頭發絲都恰到好處。

隻可惜——白玉堂果真頭也不回,橫去一刀,吓得周圍人齊齊一聲抽氣。

金鐵鳴響。來者少年仍是含笑,未見惱色,手中黑沉的鈍劍一擡,不必出鞘卻分毫不差地攔下長刀。

白玉堂冰冷面色微凝,偏過頭就撞進一雙墨眸。

正是展昭。

“白兄。”展昭迎面溫和一笑,少年人黑沉沉的眸子澄澈如一池秋水,明鏡般映出白玉堂此刻的面容。

白玉堂眉梢一挑,滿臉冰霜全打給了空氣,就聽展昭輕輕巧巧一聲——“許久不見。”暮夏熾火、嚴冬積寒叫溫涼池水一澆,都彌散無蹤。

噢!是熟人啊。難怪!

衆人心頭這口氣放了下來。又聽樓下亂糟糟的喊聲,這頭道“慢點跑踩着人了!”,那頭急“我的錢袋子!”……衆人才又惦記起墜樓的姑娘,心頭惴惴,怕了這是非之地,一個個推搡着相繼散去。隻是到了樓下,好些人才不禁回頭再看一眼那提刃的少年俠客,暗自唏噓感慨。好個少年俊才!

那白玉堂生來張揚俊秀的好顔色,見者無不歎其絕世無雙。世上竟還有站在他身側,也難掩光華,令人挪不開眼的少年郎!

旁人心思不入耳,白玉堂别無閑心,微眯起眼,語氣亦有幾分微妙:“你何時來的松江府?”

前個月他們才在天昌鎮一會,他走得匆忙、未有好好作别,便一路快馬加鞭下江南。展昭又怎會在松江府。他今日一早才入城,展昭能前腳接後腳也來了,若說不是緊随而至,這謊話便有些贻笑大方了。

可南俠不去陳州給赈災濟民的包拯幫忙,追着他跑來松江府作甚?

“……”展昭見他語氣不善,倒也不為這點猜疑所惱。隻迎着這微妙目光,默不作聲地飛快瞧了一眼被白玉堂挂在腰間的錢袋。

“你可莫說舍不得這幾兩銀子。”白玉堂豈是睜眼瞎,先發制人道。

那倒不是。展昭無奈。

隻是這會兒要說不是讨銀子,而是錢袋有毒,便太像信口敷衍的荒唐之辭。盡管他觀來白玉堂雖有幾分氣性,行事卻頗有章法,便是此刻盛怒當頭、無心多言,也不至于被沖昏了頭,分辨不出幾句虛實。再則,陷空之禍當前,恐怕此言任他信否,都忙不疊解了錢袋痛快送客……展昭心思起伏,摸不着哪兒冒出的一句“不妥”,竟是一時沒接上話來。不過,哪怕白玉堂這大半月來未曾動過他那錢袋,毒物害命,不說當然更不妥……展昭想想,又垂目望向墜樓的姑娘,收了劍,坦然改口道:“展某還未能多謝白兄當日仗義相助,特來松江府請白兄喝酒。”

白玉堂嗤了一聲,“還說不是來讨銀子的。”

話雖這麼說,他到底未有起了脾性拔刀相問,也不真将那錢袋子歸還,反而收刃背身道:“展南俠既來了松江府,那便該由白五做東才是。”

展昭聞言心下一歎。

果然不能輕易如願。他這般想着,目光掃過樓下生死不知的姑娘,人已經近前一步,順手一撈。

撈空了。

白玉堂躲了一步,揚眉無聲反問。

“……”展昭古怪地有幾分心虛,又暗自糊塗他有何好心虛的。他手指微動,按捺住抽劍奪物之念,又掃了樓下一眼。衆人圍聚,松江府的衙役尚未趕至。許多人遠遠地歎息着什麼是頭朝下的、斷然沒氣兒了,更有聽戲的散客私下裡無情扼腕好好一張臉都摔花了,原來多水靈的小娘子。

展昭來得晚,隻瞧見那須臾間戲子墜樓,不知因果詳細。

但也正是這姑娘墜了樓,可見不是白玉堂所為。錦毛鼠刀快,展昭已然有所領教,真欲殺人,那小娘子焉能躲得過一刀。若躲得過,又豈會掉頭墜樓而亡。隻是白玉堂來得急,且一來就出事,說是與他無關,那才叫活見鬼。

添之近幾月松江府的異動頻發,事事與陷空島沾親帶故。他難免有些在意,總有種預感今日之禍絕非尋常江湖恩怨……但這論來畢竟是陷空島的家事,他再如何好管閑事也沒有在人家家門口指手畫腳的道理。

“那錢袋……”展昭終究道。

白玉堂忽而回頭,刀未出鞘,但金鐵利器直逼一人脖頸,駭得那人一屁股坐到地上,一把精緻花哨的匕首叮當落地。而衆聲喧嚣,展昭不疾不徐的聲音仍是在驚呼裡被清晰捕至:“不瞞白兄,那錢袋因在天昌探查之時裝了些怪奇之物,沾了毒性,不便再用,恐有性命之憂,因而展某此來确是為讨這有毒的錢袋。”

白玉堂低垂着眼,好似笑了一下,叫地上坐着的少年人吓白了臉。

他不覺,隻仿佛被逗樂了,信口調笑般同展昭道:“南俠遠道而來,莫不是拿白某玩笑?”

展昭心下一歎,未來得及解釋,白玉堂卻又仿佛并非不信,慢條斯理地接着道,“如此說來,南俠是為保白某性命而至。巧了,白某今兒遭人惦記,這頭正有人要讨白某性命而來呢。”字字含着鋒銳狂氣,惱得很。

他手中的長刃扣着少年脖頸,紋絲未動,卻将頭頂微斜的一縷日光折進這個細瘦的少年郎眼中。少年晃到眼,恐懼便猶如敞門而出,渾身抖如篩糠,話也吓不出半句,全無拔刃相向時不管不顧的無畏。

“白兄。”展昭還是勸了一句,手中鈍劍的劍穗也就晃了一下。

白玉堂火氣在胸都能聽出這勸得委實有些敷衍,實在沒忍住,沒好氣地斜了展昭一眼。展昭沒留意,他正抱劍打量那出手傷人反被擒的少年。二人皆是少年成名的俠客,自然一眼辨出這出手的少年不僅年紀比白玉堂小,且身嬌體弱、步下虛浮,根底太虛了,連花架子都稱不上,還有一身濃重的藥味。莫說殺人,他舉着這把匕首往柱子上一揮都能把自己傷着。

展昭又見他身着錦衣,卻目下發烏、面有青黃之色,分明是個久病纏身的公子少爺。

隻是一個小病秧子也敢占一時無知膽氣朝白玉堂揮刀,一來可見陷空島白五當家往日在松江府作派,二來便不得不歎這怒發沖冠為紅顔。

果不其然,這小公子冷不丁咳嗽起來,大病洶湧而至,聲聲震天動地。他咳得忘了懼怕,咳得那張青白的臉逐漸發紫,咳得那輕飄飄的頭顱險些主動磕在白玉堂的刀上,就地碰瓷表演一個血濺當場。更要命的是,他還在咳嗽的間隙裡,伸手去摸地上的匕首,帶着一嘴病氣,瞪着白玉堂哆嗦道:“是、是你、你、你殺了、溫姑娘!”

“……我殺人?”白玉堂這回是真笑了。

那張好顔色添了笑意本該是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的風流景緻,是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的鮮潔豔色。可那雙含情目盡是凜然刀光,一望便仿佛被直溜溜地削了腦袋。那不知哪兒冒出病秧子小公子當即吓僵了身,抖得嗓子眼不自覺地跑出些扭曲的、懼怕的哆嗦聲,本就病着,登時冷汗直落。

但白玉堂沒削人,隻撩起眼皮,似乎想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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