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于詣的性格,說話方式,向來是比較委婉的。
他習慣把事情放在心裡,慢慢品味琢磨。
之于“喜歡”這個詞語,隻出現在他們開玩笑的時候。
河令卓的心情有點複雜。
金于詣不會撒謊,更不會說出做不到的事情。
但他已經過了需要甜言蜜語的年紀。
或者說,金于詣喜歡他,把他當成什麼,他不會去深究細想。
“我覺得,是我之前的表達方式太内斂了。”他默默把餐具放進洗碗機。
“你不用說,我都知道。”
可是河令卓不想再繼續了,因為這一切除了浪費時間外,沒有任何意義。
剪不斷理還亂,不如一刀兩斷,放對方自由。
“嗯。”金于詣從背後抱住他:“今天的同學聚會,你去不去?”
“再說吧。”
“好。”他把下巴放在河令卓的肩膀上,輕輕蹭了下。
“改變主意的話,就給我發消息,我來接你。”
“路上注意安全。”
河令卓笑了下,替他整了整領帶,送他出門。這是他們之間親昵的小習慣。
金于詣出門沒多久,錢冰的電話就打來了。
“喂,河令卓,我心裡大概有數了。”對面是一道清亮的女聲,有些咋咋呼呼。
錢冰是河令卓的發小,現在是平台知名美妝博主,兩人小初高都在同一所學校上的,畢業這麼多年,一直都有聯系。
“怎麼說?”
“你來了不就知道了?今天的派對是我策劃的,你這次必須來啊。”
“行,一定來。”河令卓笑:“其實我也能猜到。”
“那你還叫我去查,我差點舍身就義了,有沒有人性啊。”錢冰受不了他:“絕交吧。”
“别,确認一下更放心嘛,辛苦你了。”
錢冰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你還是不要說辛苦我了,瘆得慌。對了......記得讓金于詣開那輛勞斯萊斯幻影來啊,秀死他們。”
河令卓應了下來,挂了電話,笑了好一會。
很快他就不嘻嘻了,轉而撥通了另一個電話号碼。
左右也是最後一次了。
金于詣特意翻出一件高中時穿的灰色衛衣,貼心地給河令卓開關車門。
他平時就很貼心,今天則貼心地不正常,開車門時連車頂都要幫他用手擋着。
甯江一中高三三班的同學聚會在一個高級酒店舉行。
河令卓看着一張張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有點恍惚。
沒想到之前的班主任肖老師也來了,聽說他還在教高三,頭發已經花白了一半。
錢冰捏着酒杯拍了拍他的肩膀:“肖老師一直很想你,不是你的錯,沒有人怪你......你和他打個招呼吧。”
河令卓咽了口口水:“肖老師。”
肖至義看見他,第一反應是驚訝。
“我還以為,今年你也不來呢。”
“肖老師每年同學聚會都會來。”金于詣偷偷捏了捏他的手,在他耳邊輕聲道。
肖至義看到了這點小動作:“挺好的,你們的關系從前就很好。”
金于詣人氣很高,被拉着去喝酒了。
肖至義看河令卓一直沉默,就陪着他說話。
“你還記得教語文的張老師嗎?她帶完你們之後就去生孩子了,生了個閨女,現在已經五歲了。”
河令卓點點頭。
“潘雲實現在和申葉霜在一起了......他倆說明年研究生畢業就結婚,沒想到吧,我當時就覺得他們挺配的。”
這他還真不知道,金于詣雖不會缺席同學聚會,但從不主動提起同學們的事情。
“是,他倆性格都溫和。”
肖至義喝了點啤酒,臉上泛着紅。
“其實,我最可惜的還是你......”他歎了口氣,剛準備說什麼,就被推門聲打斷了。
“你來了?”錢冰有些緊張地站了起來,放下酒杯。
譚磷一進門就萬衆矚目,看見昔日的學生,肖至義卻不說話了。
“好久不見。”譚磷的目光鎖定在河令卓的身上。
河令卓淡淡地和他打了個照面,默默觀察他。
聽說他落榜後,大學也沒讀,承了父業,開大貨車去了。
生活的痕迹是不會騙人的,酒桌上二十四五歲年紀的同窗們光彩照人,譚磷看着老了七八歲不止,眼角皺紋都出來了。
譚磷坐在了河令卓旁邊,從口袋裡摸了一盒煙出來,主動遞給他一根:“抽嗎?”
“現在不抽了,傷身體。”河令卓一口回絕了。
“給我吧。”金于詣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過來,接過了煙,叼在嘴裡給自己和譚磷點上了火。
“真是有意思啊。”譚磷吐出一口煙霧,突然笑起來:“從前抽煙的人現在戒了,好學生反而抽上了。”
他這一笑莫名其妙,周遭的空氣都僵硬起來。
“人都是會變的。”金于詣淡淡用指關節扣了扣桌面。
人都是會變的。
河令卓想起了他和金于詣第一次見面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