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兩個人剛認識的時候,謝灼言就調侃過,裴青跟醫院食堂裡那些皮薄餡大的包子一模一樣,有一張薄臉皮。
病房裡的人聽了他的童言童語,哈哈大笑。
那個時候,裴青對人類還沒有現在這麼過敏,就那樣頂着蒼白的一張臉,坐在病床上,隻看着謝灼言,跟他一起悶悶地笑,連帶着臉頰兩側染上了層淡淡的紅,看起來倒終于有點兒像那些健康的小孩了。
那時候的小人真可愛啊,哪像現在,沒說兩句,就跟個兔子似得,跑得飛快。
謝灼言把裴青剛打開的綠豆粥蓋子又重新蓋上,放下自己的馄饨勺等人回來一起吃。
另一邊,裴青剛走出宿舍,媽媽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他按下接聽鍵,沒說話。
電話那頭的白彩月女士語調溫柔:“清清,是媽媽,最近在新學校過得怎麼樣呀?”
裴青努力了很多年,還是沒能讓自己習慣這種溫馨的親子時刻,他放慢腳步,想了想,還是決定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活潑柔軟一點:“挺好的。”
對話短暫地陷入一種相顧無言的沉默。
白彩月又要說些什麼,旁邊傳來個稚嫩的小孩說話的聲音,她頓了頓:“那就好,媽媽知道你一直都很懂事,沒怎麼讓我和你爸爸擔心過。你那邊錢還夠用嗎?”
裴青想起今天早上剛給出去的那筆房租,短暫地肉疼一下,但他什麼也沒說,隻是應着白彩月的話:“夠的。”
“媽媽查了一下,你那裡的物價跟家裡這邊差不多,都蠻高的。有什麼花錢的地方盡管花,沒必要省的,”她旁邊的小孩好像又在說話,這次更急了些,連帶着,白彩月的聲音也沒了一開始的沉靜,她試探着問,“這次國慶,你回家嗎?”
裴青剛想回答,就聽見白彩月又說:“你奶奶國慶節要來家裡住兩天,她很想見見你。”
“哈哈哈哈哈草……”
走廊旁邊的宿舍不知道在聊什麼,突然爆發出一陣哄然大笑。
裴青攥着捏在掌心的手機,覺得有些奇怪,哪怕周圍這麼吵,他居然還能在電話裡聽到自己的呼吸聲:“不回了。”
“哦……”白彩月聽起來似乎有些失落,她又道,“清清一個人在那邊要注意身體,過幾天要降溫,記得買厚衣服……”
小孩聲音第三次響起來的時候,白彩月停下叮囑,有些歉意地跟裴青說再見,遂挂斷電話。
緊接着,短信提示音就響了起來。裴青了然,大概是白彩月給他卡裡彙的錢到賬了。
那是筆不小的數目,後排連着一連串的零。他沒什麼興趣數,随手把錢轉進另一個賬戶裡。
[大豆腐:去哪了快回來。]
[大豆腐:被洗衣機吞了?要不要哥去救你?]
謝灼言的消息就是這時候跳出來的。
裴青盯着他新換的弱智頭像看了一會兒,回:
[。:拉倒吧,就比我大三天,還哥上了。]
大豆腐那邊回得很快:
[大豆腐:那咋啦,三天不是哥,大一分鐘你也得叫我哥。]
[大豆腐:快,叫聲哥聽聽。]
[。:哥吾恩。]
莫名地,裴青忽然想起剛剛在宿舍,謝灼言對着其他兩個室友說的那句話
——“謝他,别謝哥。”
後知後覺地噗嗤一聲笑出來。
在一陣歡天喜地的氛圍中,305宿舍全體成員最後一緻決定,晚飯去福順樓吃。
平時沒有必要就絕對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裴青,之所以也在“一緻決定”的行列裡,完全是因為謝灼言。
他白天被謝灼言拉着在宿舍打了一整天的遊戲,好不容易晚上有空閑時間,想留在宿舍收拾行李,等明天直接搬走,免得夜長夢多。
但謝氏軟磨硬泡大法讓他完全遭不住:“這樣吧,隻要你跟我們一起去,我可以勉強讓你當兩天哥。”
裴青瞧他:“那你犧牲還挺大。”
謝灼言向來在他面前騷慣了,捏着嗓子湊上來,模仿電視裡那些花魁們的姿态:“清清哥哥,求求你了。”
末了,還眨眨眼。
裴青:。
他覺得,自己今晚可能又要做噩夢了。
最終隻能同意聚餐邀請
——絕對是他自己自願的。
傍晚出門前,謝灼言為了防止自己不慎看到不該看的東西,鄭重其事地給自己戴上了墨鏡和鴨舌帽。
“看我幹嘛?”
感受到落在身上的視線,他隔着墨鏡看回去。
“看你缺個幡。”
裴青笑着跟他打趣:“上面最好寫幾個字:在世謝神算,童叟無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