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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故人(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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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陽的日出格外昭烈。

遠處的地平線上太陽剛一冒頭,金光便席卷而來,輕松越過戈壁上散落的土丘和楊柳,一瞬便将整座沙州城包裹在陽光之下。

東西大街早已車馬往來,人聲鼎沸。城門亦開始繁忙起來,百姓趕着牛馬車、駱駝,挑着貨品進進出出為生活奔波。

城西南的永康坊此時也漸漸熱鬧起來,因為沙州城唯一的登高處小梁山就在這裡。

元白斜坐在箭垛上,手裡握着酒壺,他望着永康坊已經好一會兒了。

那些手提食籃的人沿着小梁山的石階小路攀登而上,一路盡是錦衣華服,歡歌笑語。若不是小梁山實在太小,這場景倒是與洛陽城郊無異。

目光移轉,小梁山旁是蓬萊閣飛翹的屋檐和被大火熏黑的牆梁。

蓬萊閣自被查封後一直處于空置的狀态,内庭在陽光的籠罩下飛揚着無數塵埃。說來也怪,房子一旦不住人,很快就會蒙上厚厚的塵土,過不了多久便會倒塌。要說這其中的緣由,大概就是人們常說的“人氣”。

有人的地方,才有生氣。

此時小梁山的石階上,突然出現一個熟悉的背影夾在人群裡緩步而上。他身形相對高大,穿着黛藍色圓領長袍,在一群少男少女中顯得十分紮眼。

元白嘴角上揚,把酒壺蓋子揭開,朝蓬萊閣的方向擡了擡酒壺,随即壺口朝下。酒水滴滴答答争相灑出,墜落到地面,化成一條直直的水線。

四年前他初入西域,第一個任務便是接手蓬萊閣,這是蘇平域留下的遺言,讓他以□□坊入手,熟絡之後便将整個大海道托付與他。

然而當時的他對此并無太大興趣,直接将蓬萊閣丢給了路途中救助的女子,并給她起了個美麗的名字:妙妙。

妙妙實乃妙女子,半年時間就将蓬萊閣經營的風生水起。元白見其經營有道,索性全然放手不管,跟着元阿耶學醫去了。

這四年間西域并不是一帆風順,突厥、吐蕃偶有騷擾,但每次都能被折沖府有效鎮壓,這其中就有元白帶領的大海道的功勞。他們的酒肆旅店遍布西域各商道,搜集往來有用信息,必要時會将有關軍情透露給各個折沖府,有時也會扮作突厥、吐蕃間諜,用計挑撥兩邊,使之兩股勢力均衡,以守西域之和平。

這是蘇平域的抱負。而元白是繼承者和持守者。

他在這片荒蕪又壯闊的地方,幫蘇平域守了一千多個日升日落。

元白把腿盤了盤,換了個舒服的姿勢靠在箭垛上。

他将手攏起搭于眉間望出去:時值秋分,大地上的綠色多數褪去,入眼皆是金黃燦燦,與湛藍無雲的天空組成一副極美的彩色畫卷。遠處隐約可見一些商隊駐紮在官道旁的楊樹下,十幾匹駱駝和馬在旁肆意吃着秋草。馬兒尾巴打着旋兒,偶爾幾聲響鼻,将水鳥驚起,撲出銀白的水花。再遠些,便是一望無際的黃褐色砂石戈壁和星星點點的石林土丘。

西出漢玉門故關,跨越千裡大沙海,便是西州,故高昌國所在之地。再往西幾千裡,是著名的安西四鎮疏勒、龜茲、于阗、碎葉,那裡有安西都護府和帝國三萬駐軍,守護着西域的大半數土地。

無數帝國将士換來的盛世和平,是蘇平域半生的執守,也是蘇家三代人恪守的信仰。

但這一切對元白來說,不過是破曉時的鳥鳴,落日時的炊煙,鋪滿土地的枯葉,應季盛開的花朵。人會生病會老去,會死,萬物皆會興起,會隕落,沒有什麼是一成不變的。唯一不變的,是變本身。追求帝國永恒盛世,本就是個僞命題,可惜這世道沒幾個人能領會。

若知開始就注定結局,便不會拘于執念。

但他心中對蘇平域有愧疚。在蘇平域病故後,他還是帶着他的舊部守在了這片黃沙之上。

本想在沙州按部就班過完一生,但半月前,一個變數打破了這道平衡。

本該在四千裡之外享受金玉的洛陽城少年,一腳踏進了沙州城,将時間這道長河攪起了一圈波瀾。

元阿耶遇難,蓬萊閣、天光墟兩個盤口相繼淪陷,帝國邊陲這張和平的大網,終究是裂開了一道口子。可控範圍開始變得不可控,終于讓他開始正經的審視起這片熟悉又陌生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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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隆基路過西大街時,街道兩邊擺了許多臨時小攤,都是賣菊花的,紅色白色黃色紫色,入眼缭亂。

他在一路五彩斑斓的小攤中選了一家,翻身下馬,将缰繩栓于附近一旅店門口的栓馬柱上,随後徑直來到這個用木頭搭起來的簡易攤子前,拎起來一壺酒。

酒壺是中原常見的白瓷執壺,在一衆胡制銀器中顯得十分質樸寡淡。但妙就妙在攤主在這些樸素酒壺細腰處綁了一圈麻繩,将一株株新鮮紫菊穿插其中,使原本平平無奇的執壺變得格外雅緻。

李隆基将壺蓋揭開,一股清新花香撲鼻而來,仿佛置身于秋高氣爽的原野之上,滿身盡是清爽與自由。

攤主看起來五十有餘,飽經風霜的臉上溝壑縱橫,他笑呵呵道:“見笑了,這是我出門前小女兒非要給裝扮的,郎君若是喜歡不妨買上一壺回去。這一排酒都是我和她阿娘親手新釀的菊花酒,可甜了。”

李隆基掏出一把銅錢放于案上,微笑道:“煩請老丈給我兩壺。”

有生意自是開心,那攤主笑容滿面的将兩壺酒用麻繩系好,又從案上的一堆花中抽出一束遞于李隆基:“小郎君是今天的第一位客人,我這也沒别的好物,就送給郎君的娘子一束鮮花,以表謝意。”

“嗯。啊?”李隆基接花的手抖了抖。

“郎君今日如此開心,想必是要去見心愛的娘子吧?郎君生的俊俏,我想小娘子必定也是位美人。”

李隆基将鮮花插于腰間捋順了花瓣和葉片,皺眉想了想後輕輕颔首謝道:“多謝老丈,故人重逢而已。”

攤主打着哈哈一臉故作神秘的表情:“無妨無妨,就當小老兒送郎君的重陽禮了。”

“。。。”

李隆基趕到舊城牆的時候,元白正靠在箭垛上打瞌睡。

他盤着腿,雙手抱着銀酒壺,日光罩在他身上,整個人顯得平和又安甯。他的睫毛又細又長,根根分明的映在白皙的臉上,紅潤的嘴唇上還挂着些許水珠,盈盈閃耀。

李隆基輕步走過去,突然聽元白開口:“來啦。”

語氣軟軟的,如同孩子般嘤咛。

“原來你沒睡?”李隆基一怔。

“閉目養神而已。”元白緩緩睜開眼睛,看向李隆基。此時站在他面前的小郎君一身黛藍長袍風塵仆仆的模樣,手裡拎着兩壺酒,腰間插着一束卷邊的菊花,眉宇緩和,看來心情不錯。

“你怎麼知道是我?”李隆基緩緩走近。

“你那一身藥味,隔十裡八裡就聞到了。”

“。。。”

元白伸了伸懶腰,轉過身,把腳垂下土牆,晃晃悠悠打起了秋千。他上下打量一番李隆基,微微笑着問道:“去過小梁山了?”

“你又。。。”

“你又怎麼知道?我當然知道。”元白翹着嘴示意他腳上的鞋,鞋子上沾了帶白灰的泥土,那是小梁山特有的。

李隆基也不反駁,他早已習慣了這種對話。從天光墟開始,他便輸于眼前這人。他将其中一壺酒遞給元白,又伸手觸到腰間菊花,頓了頓,最後還是把手放下了。

元白将一系列動作看在眼裡,笑着打趣道:“現在的年輕郎君都挺愛美啊,花不分我一朵?我也學學你們洛陽的風氣,當一回戴花少年。”

李隆基怔了一怔,随即将花取下一半遞與元白,眼中透着小小的欣喜。

“怎麼不在小梁山和年輕娘子們玩一會,重陽登高和歌踏舞可熱鬧了,你不是擅長音律嘛。”元白十分自然的将紫菊接手過來,學着李隆基的樣子插入腰帶中,又折了一片花瓣下來就着日光眯着眼欣賞起來,感歎道,“若是我于詩道上有所造詣,今日必要吟上幾十首才罷休。可惜啊,我隻是一介行腳郎中。。。啧啧啧,羨慕你們這些文采風流的人。”

李隆基低頭輕笑,将衣袍一掀,靠着城牆就地坐了下來,道:“失之東隅收之桑榆,或許你在酒道上天賦有嘉。嘗嘗我帶來的菊花酒,還不錯。”

今日天朗氣清,惠風和暢。眼見面前的望樓飛檐展翅沐浴在日光中,氣闊千裡,人的心情也變得豪爽起來。

李隆基抿了幾口酒,緩緩道:“要論音律,我的哥哥們在洛陽城中名氣尚佳。大哥擅笛,二哥喜好琵琶。大哥改編的獨奏版《梅花落》,那是連聖人都稱贊過的。”

酒是個好東西,好喝的酒總是能讓人迅速打開話匣。

“那你呢?”

“我?我就是個閑人,在宮中給聖人養養馬而已,大概。。。擅養馬?”李隆基自嘲道。

“據我所知,天庭有個小神仙因養馬養的好,被佛祖看中最後修成正果。所以啊,你可不能小看這奉禦郎官的職位,說不定哪天就成為天選之子呢。這不,如此重大的案子陛下也從百千人中選了你來辦。”元白把酒壺打開聞了聞,清香撲鼻而來,甜膩沁人。他淺嘗一口,初入舌端是菊花和蜜糖的甜味,再抿兩口便是酒曲甘醇直至顱頂,讓人渾身酥麻。

“還不錯,與醉仙酒肆的落霞釀比不落下乘。”元白拎起酒壺擡頭又灌了一大口。

李隆基望向元白,嘴角上揚,這人看着溫文爾雅,喝起酒來倒是氣吞山河。

元白察覺李隆基的眼光,眉眼微挑,轉頭道:“怎麼,沒見過喜歡喝酒的人?”

“喜歡喝酒的郎中不多見。”

“啧啧,那你還是見識太少了。”元白晃了晃手中的執壺,水波撞擊在壺壁蕩的叮鈴哐啷直響。

“我也不知道為何陛下會選了我這個閑人來沙州查案。”或許是酒勁開始起作用,李隆基眼神微眯,腦子在一瞬間變得空空蕩蕩,想說的話好像怎麼也說不出口。

“我先問你件事。”元白道。

“何事?”李隆基擡頭。

“你是如何得知天光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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