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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北辰山(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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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隆基心中一動,他又記起了那日的情景。每一個人,每一個細節都被他刻在腦海裡。于是他拾起地上的石子在石碑名字上方又加了四個字。

吾兄高沖。

李隆基咬破自己的手指,把高沖和李大河的名字塗成了鮮紅。

我不沖,你不沖,這世間的閑事就沒人管了。

可是我們這些英雄,又有誰記得呢。

李隆基撫着石碑,眼裡盡是悲傷,良久,他哽咽道:“郎中,謝謝你。”

“覺得我心狠手辣麼?”元白反問道。

李隆基搖搖頭。

元白緩緩道:“對敵人仁慈,隻會加倍反噬到自己身上。任何時候,拳頭才是硬道理。隻有把敵人打怕了,打服了,他們才會乖乖收手,大唐才能就此安甯。”

李隆基手指快要掐進石頭。

這時元白從馬上抽出一柄刀丢到李隆基面前。

“可是大唐這隻拳頭,已經從裡面爛了。”元白冷冷道,“撿起來試試。”

李隆基驚訝地看了一眼元白,随後拾起橫刀在手裡颠了颠,又往旁邊的枯木樁用力一揮,啪的一聲,刀身瞬間斷成兩截。

“這。。。”李隆基眸子裡帶着疑問。

“這便是朝廷給它的将士配的武器。”

“什麼?!”

“即便是你這樣的重傷人士也輕而易舉将其砍斷,那些孔武有力的士兵拿着這樣的刀上戰場,當他們發現手裡的武器不過是繡花枕頭時,恐怕比你還要驚訝百倍。”

李隆基拾起斷刀發現刀身有些許鏽迹,刀口殘留鐵渣,刀首赫然刻着三個字:沙州制。

“唐律,折沖府刀弓由士兵自帶,為何這把刀是沙州官府制。”李隆基問。

“天下久不用重兵,百業複興人戶增長,随之帶來的是土地不夠分,大戶吃小戶,小戶吃絕戶的局面。逃戶越來越多,逃兵也越來越多,各地折沖府的名冊早就是廢紙一堆了。先帝還在時就時常被兵源不足的問題困擾,于是有人建議由軍府發放全部武器物資,減輕士兵負擔,報名戍邊軍的還可以額外得到一筆補貼錢。”

“所以西部各軍鎮官庫都要配備刀弓?”

“嗯。由于刀弓需求量龐大,戶部将這筆巨大的開銷踢回了兵部,讓各方五五開分擔。兵部哪有錢,于是這一半的費用,就落到了相應的州府頭上,每年歲末由兵部派人勾檢各地武庫名錄,戶部負責核實費用支出。”

“突然多出一筆軍費負擔,各州府壓力不小。”李隆基道。

“嗯。這些年時常有地方刺史上書軍費負擔太重,要求陛下收回成命。去年大雲寺着火,百姓流傳是太子失德引起天怒,于是太子被禁足思過三月,也正是這時候,以梁王為首的武氏内閣又重新擡頭。梁王不知用了什麼辦法說服陛下收回了州府冶監,赢得了大批地方刺史的支持。”元白看着李隆基道,“我再問你,軍器監制造的标準橫刀,幾重?”

李隆基想了想,答道:“标準制,兩斤三兩,左右不過五分。”

元白又問:“這把刀如何?”

李隆基道:“不及。”

元白道:“不僅重量不及,用的還是劣質鐵礦。”

李隆基看着手裡的斷刀,咬牙道:“他們竟然連軍械都造假!”他把斷刀一把扔進大沖溝,雙拳緊握,心中悲憤難平。

突然,他像是反應過來什麼,轉頭質問道:“這刀是沙州制?不是已經沒有州府冶監了嗎?”

元白道:“我也有疑問,所以我去了冷泉烽和胡桐烽,找到了烽燧領取武器的抄錄本。從去年開始,烽燧所有申領的武器憑證上均還是沙州冶監印。我把這些刀給曹光毅和龍寶山看過,曹光毅沒看出端倪,龍寶山倒是頗為嫌棄。”

李隆基道:“因為于曹光毅而言,他們長期使用這種刀所以不覺得有問題,但是遠在千裡之外的伊州軍不一樣,他們一拿到手上便知此刀優劣。”

元白點點頭:“據曹光毅說,雖然政令有變,但軍使依舊保留了沙州冶監,他們的武器半數出自其中。去年巡查使來看過武庫但沒留幾日就走了,也沒有提出任何異議。”

李隆基疑惑:“朝廷默認了李思貞的這種做法?”

元白道:“有人出錢出力,朝廷為何不樂意?隻要不是私自造甲弩造反,任他造幾把假刀又如何。”

李隆基緩緩道:“造假刀,謀利益,不對。。。李思貞不是這樣的人。郎中,我總覺得此事有異,不能早下定論。”

元白冷冷道:“不管是誰,總歸是有人在中謀利,讓戍邊将士陷于危難之境!”

李隆基聯想到烏山烽的士兵們,心中痛苦更深一層:“難怪烏山烽的士兵們用紙和蘆葦做夾襖禦寒,難怪他們總說朝廷禦寒的綿衣發不下來,難怪他們為了五十金。。。我那時一心挂着康大郎的案子,我早該想到,我早該想到的。。。朝廷的腐爛已經到了這種地步,他們竟然連國土安危都不顧!”

元白歎了口氣:“所以你要好好活着,一切陰謀詭計都在那皇城之中,他們需要你去尋找答案。”

李隆基低下了頭:“可我隻是一個沒有實權的閑散郡王,我連我阿娘的冤屈都申訴不了,我怎麼能。。。”

“李三郎,你可以。”元白回以一個溫暖的微笑,讓李隆基心中升起一股暖流。

少時他們初見,他也是這樣笃定。

他的眼神和話語裡都是對他的信任,那是李隆基從來沒有感受過的。他的父兄教他吹笛擊鼓,他的祖母教他識字讀書,他們從來都是教導他怎樣做一個合格的金玉公子,低調安穩的過完一生,這才是他這個庶出王子唯一的出路。沒有人關心他想要什麼,紫薇城裡也不允許他想要什麼。

李隆基轉過頭藏起了笑容,他望着遠處即将升起的紅日,緩緩開口:“小白。”

元白怔了怔:“啊?”

“小白。”李隆基再也藏不住内心的情緒,他消瘦憔悴的臉頰忽然變得柔和起來。他不停叫着,“小白,小白,小白。。。”或許這是這些天以來,唯一能讓他心裡好過的事情了。

“我終于找到你了。”他低聲道。

“你有病啊。”元白亦笑出聲。

赤紅的霞光籠罩着二人,四周一片開闊,沒有風,也沒有鳥兒的打擾,時間仿佛與十年前那個晴朗的上午交錯,兩個少年坐在翠湖邊曬衣服,一個孤獨,一個不羁。而現在,這兩股靈魂交纏在一起,變作了堅定。

“為何要公開身份?”李隆基問。

“算是還願吧。。。我欠蘇平域的。”元白淡淡答道。

“跟我回洛陽吧。”李隆基道。這是他第二次的邀請。

這次不等元白回答,他便徑直又道:“反正洛陽已經對你沒有威脅了,不是嗎?”

元白轉頭看向李隆基,眼裡是震驚,也是欣賞。

“你怎麼知道的?”元白問。

“你手裡的那枚豆盧軍使印。”李隆基道,“李思貞乃一方軍鎮之首,軍使之印這麼重要的物件他絕不可能交出,除非兩種情況:第一,對方是涼州都督本人,第二,對方手持聖人谕旨。另外,大海道在西域各地經營這麼久,這股強大的勢力連我這個初入沙州的外官都能查獲,我就不信朝廷不知曉。眼睜睜看着這股勢力坐擁大量人力和财富而無人敢剿,隻能說大海道早就姓了官。”

元白笑着環抱雙臂:“要不誇你天資聰慧呢。”

“。。。”

“但你說錯了一點。大海道少主姓官,下面的人并不知情。”

李隆基略顯驚訝。

“他們都是經曆過苦難的人,要麼在朝廷内鬥中家族隕落被迫逃亡,要麼在世間受盡折磨無處立命,大海道給了他們一個去處。”

元白本以為李隆基知曉這個秘密之後會與自己敵對,沒想到對方眼裡折射出的不是訝異、憤怒、失望,而是急切的關心。

這次輪到元白驚訝了。

李隆基撫了撫肚子,緩緩道:“下面的人背着你藏軍械和流寇,私自收留朝廷要犯和罪證,他們恨聖人,你這樣是把自己置身于險境之中!小白,那你就更要跟我回洛陽了。”

元白緩緩搖了搖頭:“西域敵寇未退,我無法安心遁走中原。況且現在知曉軍中貪腐之事,我還要回沙州找李思貞問問情況。這片土地是先烈們用血換回來的,我不想讓它們充滿污穢黑暗。”說及此處,元白的心上仿佛中了一箭。他睜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遠方,那裡好似有千軍萬馬在厮殺着,碩大的軍旗上面飄浮的是一隻烈火玄鷹。

信仰真的那麼重要嗎?他問。

人生不過守護二字。他答。

元白輕咳一聲,他轉過頭,面上是溫柔的笑容:“傷口又疼了吧,跟我回去上藥。”

“你還沒回答我。”李隆基不依不饒。

“再等等。”元白歎了口氣望向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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