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額越想越氣,暗自把父汗罵了十幾回,連帶問候了吐蕃太後祖宗十八代。
“軍中沒有唐人!在下會留意附近牧民,有的話就給你綁來!”圖額收了馬鞭轉身就走,實在不想再看這個金貴郡王一眼。
李隆基抱着馬脖子深呼吸一口氣,暗道瓜州恐怕兇多吉少。
北辰山,冷泉驿旁。
伊州軍點兵集結完畢,與豆盧軍、肅州軍正式告别。讓人奇怪的景象是,有兩個衣衫破爛的突厥人行在隊伍靠前的位置。
在李隆基的庇護下,蘇祿和烏圖順利入了伊州軍,他們再也不用擔心貢馬丢失掉腦袋,他們帶着李隆基的口信,安穩的朝新的征程奔去。
曹光毅叫來兩個隊正,讓他們分别帶幾個人去豆盧軍下轄幾個烽燧暫行駐守,随後又喚來李婉姝。
“大娘先去收拾一下,等會我們就走。”曹光毅道。
“去哪?”李婉姝問。
“當然是回沙州。”曹光毅驚訝。他心道這個小丫頭莫不是又有什麼花樣。
果不其然,李婉姝回道:“曹伯伯,我想跟肅州軍去瓜州。”
“瓜州?”曹光毅瞪大眼睛,“那邊現在是座死城,你去那裡做什麼?”
李婉姝微微笑了笑,仿佛是想讓曹光毅寬心,她道:“正因為這樣,我才要去。”
曹光毅眸子閃了閃,沉默良久,他終于開口:“想去就去吧,一定要護好自己,有任何危險就去沙瓜道找懸泉府。”
李婉姝松了口氣,她道了謝,便轉身向驿站庭院裡走去。房間裡還有件物什她一定要帶上。
驿站房頂上,甯玉望着遠去的伊州軍,獨自又悶了一口酒。
崇明翻身跳上來,把他手裡的酒搶了去。一口下肚,他嫌棄得恨不得立馬摳喉嚨。
甯玉無情的嘲笑傳來:“什麼都搶,狗屎你搶不搶?!”
崇明一掌拍到甯玉腦袋頂:“信不信我踢你下去!”他砸吧了一口,五官快擰成了麻花,“驿站的人是不是往酒裡摻水了!我得好好教訓一下他們。。。”
說到此處,二人突然同時沉默了。
空空如也的驿站,如今又哪裡來驿卒。
往日那些熱鬧的,好的,壞的,都已經不在了。千瘡百孔的莫賀延碛啊,現在隻剩黃沙白雪了。
“我們也要收拾收拾回去了。”崇明道。
“去哪兒?”甯玉問。
“去西州。我們的商隊還停在那邊。”
“我想。。。”甯玉沒有再說下去。
崇明側頭看了一眼身旁的年輕郎君,玩味笑了笑。他從懷裡掏出一張麻紙遞給甯玉。
“少主并不是不辭而别,他留了這個。”
甯玉接過信紙,上面是少主對于大海道接下來要做的事的囑咐。他心情複雜歎了口氣,把麻紙揣入懷中。
“少主做什麼事自有他的考量,你我無須擔心。”崇明道。
“可是少主身體不好,天氣涼了,萬一他感染風寒。。。”甯玉憂心。
“嗯?”崇明故意睜大眼睛。
“沒什麼。”甯玉撇了撇嘴,“酒還給我!”
“不給!”
“還我。”
“不給。”
“屎你吃不吃?”
“啊!”
一個年輕郎君突然從房頂滾下來,驚得底下路過的小兵拔腿就跑。
圖額退兵,莫賀延碛障礙掃除後終于恢複甯靜。
甯玉、崇明二人與衆人告了别,徑直去了西州。豆盧軍、肅州軍行至常樂縣後也要面臨分别。豆盧軍回沙州駐防,肅州軍去瓜州收拾殘局。
一場突如其來的戰争,讓沙、肅、伊三支軍隊短暫的集合到了莫賀延碛,然後又各自分别回到自己該去的地方。
仿佛一場夢一樣。
隻是這個夢的代價實在太過沉重。
餘陽騎馬立在瓜州界碑旁,馬背上馱着暈厥的裴霖。
這個小郎君日以繼夜的哭着要去救阿郎,餘陽隻能找李婉姝要來迷野獸的藥,将他弄暈帶走。畢竟二人身上帶着重要的證據,還有阿郎以性命托付的諸烽燧将士軍牌。
他懂這意味着什麼。
他看着瓜州界碑,心中起伏難定。
一個年輕娘子騎馬過來。
“喏!送你了。”年輕娘子将手中物什丢過來,那是一件毛茸茸的脖領,“好在你沒走遠。”
“大娘。。。”餘陽看着眼前這個風塵仆仆的女子,心中有些感動。
“一路平安,記得回來找我們喝酒。”李婉姝笑了笑,随後又突然收斂了笑容,亦同樣看着界碑眼神複雜。半晌,她道:“算了,不要再來沙州了,回你們的洛陽好好生活吧。”
“駕!”她大喝一聲,揚鞭而去,留下一股塵土。
“駕!”餘陽亦策馬揚鞭。
多謝。
他把溫暖的狐皮毛裹上脖頸,嘴角上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