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景頓時清醒,警惕地抱着盒子後退幾步,白全晨回頭,見到是許橋,哇哇大叫:“總算見到你了,快帶着我們去飯館子。”
說着整個人挂在許橋身上,精疲力竭,許橋把人撇開,環顧四周,唯獨不見章老頭,便問道:“這是怎麼了?章伯伯呢?”
氣氛突然凝重,鬧騰的白全晨一下沒了聲,跟章景杵在原地,不說話了。許橋循着章景的目光,停留在那個質樸的木盒子上,心頭倏地顫栗。
事到如今,說再多也沒用,許橋歎氣,找了個話茬:“去柳記飯莊吧,想吃什麼?”
白全晨立馬道:“那就上一些葷食,再來幾碟小菜。”說着攬着章景肩膀道:“章大哥沒意見吧。”
“嗯,走吧。”有現成的台階,章景自然領情,對于許橋的出現,即使不報好感,也不好說什麼,畢竟父親的死是自己間接造成的。
三人在柳記飯莊解決了溫飽,此時正逢午後,茶樓請了花旦唱戲,一潮接一潮的掌聲幾乎要将屋頂掀開。許橋和白全晨叫了兩碟瓜子花生,看得津津有味,不知在交頭接耳說甚。
章景頂着一副衰樣,才看不到一刻鐘就感到胃裡翻騰,掩着面下了樓,鑽進茅廁幹嘔起來。
自從章老頭逝世後,章景花光了所有蓄積,隻為策劃複仇,半途剛好遇見商翎的家奴呈北雙,知曉他生活拮據,做起了黑活,兩人一拍即合,才想了這麼一出。
待到胃裡再吐不出酸水來,章景找了處陰涼地,估摸着路程,又怕許橋和白全晨串通了,不讓自己回村。他如今一個人,也不知苦崖村現狀如何。
正煩惱着,就見許橋和白全晨二人悠閑從樓梯下來,章景的眉頭嵌得更深了,下意識去摸盒子,卻發現一直背在身後的盒子不知所蹤,心裡一涼,忙不疊到處搜尋起來。
“别找了,在這兒。”許橋從懷裡拿出盒子,語重心長:“茶樓魚龍混雜,你抱着個盒子招搖過市,太顯眼了。”
說罷把盒子歸還章景,眼中一副了然模樣,朝白全晨點點頭,示意眼神。
白全晨顯得有些為難,但還是開口:“章大哥,苦崖村到處都是抓你的人,恐怕不能如願按照計劃來了。”
對方開門見山,章景一副果不其然的表情,他不是沒設想過,隻是現在不得不遵循内心想法,就算再危險,也得把父親的骨灰和母親安葬一起,若是直接去了荒州,還不曉得幾時能回來。
“事先答應好的,這時候反水,不太好吧。”章景語氣僵硬,目光逼人,盯得白全晨渾身不适。
許橋早就司空見慣,章景内心那點心思一覽無餘,本着和平解決的原則,耐心解釋:“季家人手近一半都在追查我們,公子不在,我們不能添亂。”
張口閉口公子,一切因他而起,又因他而散,章景忍不住打斷:“那又如何,失去父親的人又不是你們,非要如此,大可将我屍身拿去。”
不提起白無秋還好,一提起,章景滿腦都是遇見白無秋之後一樁樁的麻煩事,言語不由自主激烈了些,完全将答應白全晨的事抛之腦後。
“哼,好得很。”許橋嘴角抽搐,從不表露情緒的人此刻竟死死握着劍鞘,太陽穴青筋暴起。
白全晨急得團團轉,從小到大,他隻見過許橋生過兩次氣,太清楚其後果了,忙把許橋朝身後拽:“許......三水,章伯伯剛走,章大哥還沒走出來呢,何必較真呢。”
“較真?你忘了,我們從小就是孤兒,别被别人幾句話就動搖了本心,既然他這樣說了,那采取手段也不是無可厚非。”
白全晨再無言可說,因為許橋說的是事實,他們侍奉的人本就是白無秋,而不是章景,隻能退到一旁。
聽到許橋的話,章景方才仇恨的情緒蕩然無存,内心居然恐懼起來,他居然能說出如此絕情的話來,為自己的過錯找了這麼一個不合時宜借口。
他越是悔恨,内心越是糾結,周圍的人也逐漸被他們吸引,看熱鬧的圍起來。
“把他架走,換個地方。”許橋放話,從人群中開辟出一條小道,走在前頭。
白無秋用歉意的眼神和章景打了招呼,章景也沒反抗,任由自己被牽着走進一家客棧。
許橋注意到白全晨的狀态虛弱,本想開兩間房供其休息,白全晨卻操心放不下章景,賴着不肯走,無奈之下,許橋隻好對着他來了一側掌,白全晨才乖乖躺下。
最活潑的人閉嘴了,便隻剩章景和許橋幹瞪眼,尤其是章景,一想到方才的一番話,隻覺得如芒在背。
許橋最是擅長明察秋毫,章景的掙紮自是看得清楚,他隻不過略施小計,便能将章景置入自責之中,接下來隻需乘勝追擊,加重刺激,便有可能喚醒其良知。
因為他知道,許橋向來不是三言兩語就能打動的人,要讓他聽話,除非揭開心結,否則什麼都是空談,于是才将計就計,演一出好戲給章景看。
章景渾然不知,眼前的人揣測着如何心思,或許是強行将他敲暈,或許是來個男人間的決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