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栀清想立馬過去擋視線卻已經來不及,可那曲風眠冷淡的視線卻堪堪繞過程聽晚,望向了李文君。
她微微蹙眉,有一瞬間的錯愕,分明是對林栀清輕聲說着話,眼神卻直直盯着李文君,道:
“不愧是栀清你帶大的孩子,無論是一颦一笑還是一舉一動,都有些許你從前的風光呢。”
曲風眠微微揚起下巴:“叫什麼名字?”
林栀清正準備替她回應,隻見李文君擡手作揖,不卑不亢回應:“小女名喚李文君,詩文的文,君臣的君。”
曲風眠垂眸,停頓片刻:“好名字。”
見曲風眠并未疑心阿晚的身份,林栀清便安下心來。
幾句寒暄間,曲風眠松了桎梏林栀清的手指,也不廢話,召出來自己寒光四溢的劍,柔聲道:“那便出發吧,你的劍就給她們二人吧,栀清,你可以與我共乘。”
林栀清皺眉猶豫:“可是她們尚且不會禦劍……”
曲風眠輕蔑道:“不會禦劍難道不會學嗎,你挑中的學生自然是天資聰穎,短時間學會這個應該也不成問題,對吧?”
林栀清微不可查地歎了一口氣,用餘光瞥了一眼程聽晚,發現她歪着頭正不動聲色地觀察自己,一副天真浪漫的模樣,倒是難為自己剛才還替她白擔心一場。
程聽晚默默感受着兩個大人之間的明槍暗箭,隻覺得那個被稱為曲家主的女人有些莫名其妙,看自己師尊的目光讓她說不上來地煩躁。
如果硬要比喻,就是像是盤旋在房屋棟梁上的眼鏡蛇,正悠哉悠哉沖自己的師尊吐信子似的。
這回又聽到她要和師尊共乘,便有些許急了,當着自己的面曲風眠尚且直接動手動腳,若是給了她們二人單獨禦劍相處的機會,師尊不定怎麼遭罪呢!
程聽晚當着曲風眠的面,徑自上前幾步扯住了林栀清的衣袖:“師尊!”
自帶軟糯的急切聲線,引得連曲風眠也瞧向她。
“師尊,阿晚天資愚笨,若要在山中央學習禦劍,恐怕從半山腰徑自跌下去了,阿晚還不想這麼早去見閻王爺,師尊~再帶我最後一路嘛~”
十二三歲的年紀屬實還屬于小孩子,再加上嬌憨可愛的性子,曲風眠若是對她發脾氣,反而失了家主的風度,隻微微蹙眉瞧着她,隻不悅道:
“還沒行拜師禮,這倒便喊上師尊了。”
林栀清側了側身,剛巧擋住了曲風眠望向程聽晚的視線,笑道:“早晚都是一樣的,阿眠,早些年間,你我二人不是也沒按規矩來嘛,要不我就該喚你師姐,你既允許我破例,又何必苛責晚輩呢。”
她湊近曲風眠,用隻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道:“你說是不是呀,師姐?”
那最後一聲“師姐”喊得甚是清甜,原著中,隻有在林栀清剛到曲家時才會規規矩矩地喚曲風眠一聲師姐,長大了以後二人關系越發熟稔,更多的是喚她全名,或者直接稱呼“阿眠”了。
那聲師姐像是喚醒了曲風眠僅剩的良知似的,她怔了怔,垂眸:“罷了,我還有要事,就不向送了,你姑且帶着她們二人上山,曲家門第稀疏不敵從前,她們……師從何人還需要從長計議。”
隻聽曲風眠又忽然道:“栀清?”
林栀清覺得她好似忽然嚴肅起來,應道:
“嗯?”
曲風眠擡眸望着她,道:“待我回來。”
這一番話擲地有聲,眼神仿若藏着決絕不舍,林栀清聽得有些懵,不清楚她這多餘的感情來自哪裡,隻又點頭應,心裡盼着她快些走。
曲風眠轉身便走了,像是她來時一樣突然,空氣中冷凝的氣氛驟然消失,凝結成冰的雲霧又重新變得飄渺。
林栀清笑笑,曲風眠此人倒真像是薄如蟬翼的紗一般,回頭,隻見李文君呆愣愣地盯着她離開的方向。
就像是少女在祭拜神明一般,林栀清不禁覺得好笑:
“怎麼了文君?第一次見到曲家家主,覺得震撼?”
李文君回神作揖:“林先生……您平日裡氣度收斂,我從未見過實力外放如此強悍之人,心中不免怅然,隻覺得自己渺小,不知何時趕得上她……”
林栀清正欲應答,一聲輕笑從遠處傳來,來自亭子的另一邊,虛無缥缈的音色倒是與曲風眠有幾許神似:
“姑娘謬贊,主人确實厲害,不然程绯被絞殺之後,也鎮不住蠢蠢欲動的四大派。”
幾人望過去,隻見一個人面獸耳的少年眼含笑意的立在那裡,渾身的白不似曲風眠周身那般冷冽,倒是有幾分素雅溫潤,白皙的腳裸踏着雲霧,他乘着三人探尋的目光緩緩上前,曼聲道:
“自十二年前老家主和兄長過世後,就沒見家主對誰這麼在意過了,林姑娘,您還是第一個呢。”
緩慢的聲調藏着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醋意,林栀清卻道:“……十年沒見少爺笑得這麼開心了……管家,是你嗎?”
短短片刻,林栀清還真在記憶裡找到了這個人,這個人是「林栀清」孤身來曲家時的随身靈寵,自年幼時分便養起帶在身邊,與「林栀清」情深義重,名喚小白。
少年歪頭不解:“?”
“别裝了小白,你是隻貓的時候我還抱過你呢,某種程度講,我算你的啟蒙開智老師,怎地忽然生熟了,還要跟我裝不認識呢。”
少年愣住了,瞳孔巨震後猛地擡頭,語氣變得顫抖,連敬語都忘記了:“你還記得我?!”
林栀清笑得柔情:“你是我留給阿眠的念想,她将你養得這般好,區區十二年就能開智,我又怎麼會忘記你呢~”
林栀清雙眸有些失焦,像是在回憶往事一般喃喃說道:“尚記你我初遇,也是一個大雪,我衣衫褴褛被冰凍得奄奄一息,是你用僅剩的體溫趴伏在我的身上,讓我汲取一絲絲溫暖,不至于凍斃于風雪,轉眼快二十年了……”
少年也跟着歎息,語氣怏怏地,似有觸動:“是了,二十年。”
“十二年前我單槍匹馬闖入程绯的老巢,臨走前将你放入了阿眠的房屋,便是想着若是我回不來……”
林栀清望向他,語速漸緩:“你也得以有個依靠。”
那少年看着也不過十五六歲,此刻已經被感動地雙目通紅,像是終于找到了歸宿一般緊緊盯着林栀清,眸中的情緒複雜非常,包含了震驚、激動、不舍、懸念種種。
林栀清良心隐隐作痛:我也不想啊少年,誰叫你的身份這麼好猜,稍稍一想便知道你就是那個跟着林栀清的小白貓。
聽命于曲風眠,能被她這麼器重,承受的起盯梢自己的這項工作,曲風眠對他的信任程度可見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