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是從何說起呀?”
“你可還記得,商讨通城剿匪之時,你怒斥了趙令,皇上讓人帶他下去歇着了。”
顧晨回憶了下,道:“是有這麼回事。”
“自那後,皇上對趙令極為冷淡,不隻是冷淡,滿朝都能看出皇上對他很是不滿。你從通城送來奏折後,趙令作為兵部尚書,主動上折請罪。若是皇上責罰了倒是還好,可皇上卻将奏折壓下了,理都沒理。烏雲壓頂,不怕落雨,怕就怕雷霆一直積蓄,不知何時以萬鈞之勢落下。皇上此舉讓趙令惴惴不安,惶惶不可終日。前些日子,你得勝回京……”
說到這裡,甄明理清了下喉嚨,道:“皇上一怒之下降了宋括的爵位,這事是宋括自己種下的苦果,卻是栽在了你的手裡。”
舅父這是故意沒提含春閣,她心虛的撓了撓發癢的眉骨。
“昨日你收到的聖旨,衆人皆知,上面莫說是責罰,有些事連提都沒提,還給了賞賜。皇上對你和宋括可是天壤之别。”
顧晨聽得更心虛了。
甄明理繼續道:“趙令看到了宋括得罪你的下場,也看到了皇上是如何袒護你的。我想,他必是想到了此前多次與你作對,自知不妙。加之如今皇上對他的态度,大有秋後算賬的意思。宋括是有爵位的,還有一個入宮為妃,誕下九皇子的胞妹。趙令可沒有這些,一旦皇上發作,極有可能性命不保。他今日告老還鄉,是怕了,想要保住性命。”
顧晨真是不知道該說什麼,自己是架勢沒擺,手也沒出,就将一朝的兵部尚書給吓跑了。這感覺,自己像是個惡人。
“舅父,趙令今日才辭官,朝中衆人也應是今日才知曉此事,之前不可能因為這事忙活吧。”
“非也。之前宋府在路上沖撞了你,受了責罰,趙令為宋括出頭,皇上下旨令其官降兩級,暫代兵部尚書之職。趙令本就是‘暫代’,皇上這段時間對趙令是個什麼态度,衆人都看得明白,自然會想到他這尚書之位怕是保不住了,早就打起了主意。”
趙令的事怎麼總是能和自己扯上關系,顧晨都不想說話了,可有些事還是要問清楚。
“依舅父看,這兵部尚書之職會由誰來接任?”
甄明理看了父親一眼,道:“極有可能是兵部右侍郎,李光。”
顧晨帶兵打仗,少不得與兵部打交道,對李光印象頗深,道:“我與這李光并不熟識,但幾次經他手辦的事都是清楚明白,幹淨利落。”想起舅父寫給自己的那張官員名單,道:“李光是京城守将李牧的胞弟,這兄弟二人與德善侯府有親緣關系。據我所知,齊誠未襲爵時便與三皇子顧晟走得近,襲爵後與三顧晟的關系更為親近。若是李光為兵部尚書,便是顧晟獲利呀。”
甄明理問道:“你是如何得知這些的?”
顧晨愣了下,道:“舅父忘了,李牧兄弟二人與德善侯府的關系是你寫給孩兒的。至于齊誠嘛,是程柏和孫繼善與我閑聊的。”
甄明理想起來了,有些尴尬的道:“原來是我沒寫清楚。”
“難道李牧兄弟與德善侯府沒有親緣關系?”
甄明理剛要說明,國公爺道:“李牧、李光兄弟二人與德善侯府确實有親緣關系。” 皺了下眉,道:“但關系卻不親厚。”
甄明理起身認錯,“是兒子疏忽了。”
國公爺正色道:“你一向仔細謹慎,為父從無擔憂。但今日看,你還是不夠慎重。你可知,你的一時疏忽會讓晨兒誤判朝局。”
顧晨忙起身,道:“外祖,那日我來去匆忙。舅父一心為我着想,匆忙間能理出一份名單已是不易。外祖就不要責怪舅父了。”
“罷了。坐吧。”
甄惠眨着大眼睛,見父親和阿姐坐了回去,默默松了口氣,身子坐得更加端正了。
國公爺說回正題,“要說李家兄弟與德善侯的親緣關系,那可要數上幾代,拐着彎才能攀上親戚。李牧十四五歲時,孤身帶着幼弟李光來京城投奔德善侯府。那時,德善侯在朝中極有權勢,行事張揚,可謂是風光無兩。侯府自然是瞧不上窮款潦倒、八竿子打不着的李家兄弟。但德善侯這人極好面子,還是讓人給李牧謀了個門卒的差使,給了二十兩銀子,算是将人打發了。隔年,發生了‘嘉陽之亂’。”
國公爺看向顧晨,道:“你父王能夠率軍順利的進入京城救駕,正是李牧拼死從裡面打開了城門。‘嘉陽之亂’是壞在巡城兵馬司,皇上為了削減巡城兵馬司的權利,便将城門守衛之職從巡城兵馬司中拆分了出去。論功行賞之時,皇上直接升了李牧為京城守将,賞金銀,賜宅邸。當年,咱們國公府自然是得了重賞。可若論得賞最大的,是李牧。一夜之間,從一個小小的門卒成了将軍。他這個将軍看似隻是個守城門的,可他守的是康京的城門,皇上更是将此官職定為正三品。李牧可謂是一飛沖天。你那時尚年幼,應是不知這些。”
顧晨那時是年幼,但心智卻不是,她記得李牧立功受賞。但李牧的過往,和德善侯府的關系,她卻是完全不知。
甄惠在旁聚精會神的聽着,她知道“嘉陽之亂”,卻不了解這些事,忍不住問道:“祖父,之前德善侯府瞧不起李牧,那李牧得勢之後呢?”
國公爺笑了,“你覺得呢?”
甄惠眼珠一轉,道:“那自然是要各種巴結。不過,祖父說當時齊老侯爺在朝中很有權勢,又好面子,可能做不出讨好之舉吧。”
國公夫人笑出了聲,道:“你這孩子,高看德善侯喽。”
國公爺撫着胡須,道:“惠兒說的倒是也沒錯,原本以德善侯那高傲的性子,确實是做不出讨好之舉。不過,當時德善侯府的處境有些不妥。”
甄惠好奇的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