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婉道:“人一旦瘋了,隻會瘋得越來越厲害。”
顧漪瀾想了許久,道:“這一切都隻是我的猜測。清滢應該不會那樣。”
趙婉隻是看着她,沒有言語。
顧漪瀾離開了靠枕,道:“你且放寬心,我斷不會讓清滢做到那一步。她現在雖然可以攝政監國,但權勢遠不及我。清滢還有理智,到底是沒有真瘋,分得清輕重,我會看着她。若她真的瘋了,我來和她鬥。以前是我沒看清,現在已經看透了,你應該信得過我的手段。再者,國公府、文昌侯府、幾萬懷朗軍和那幾個封侯封爵的将軍,這些都是晨兒的後盾。晨兒若是能狠下心,以她的心智便足以制住清滢。”
趙婉站起身,語氣微涼的道:“你們都在逼晨兒,一步一步的逼着她。早晚,你們會後悔的。”
顧漪瀾喚住要走的趙婉,道:“你說……晨兒對清滢到底有沒有情?”
趙婉沉沉的歎了口氣,道:“情之一字,如何說得清楚……”
趙婉走了,顧漪瀾隻覺頭痛不已,自己怎麼就一手将事情推到了這般地步……
瑞王府。
宋雪親自服侍顧晨沐浴,沒去浴池,就在屋子裡用了浴桶。顧晨一直不說話,整個人似是隻剩下一副空殼。絞幹頭發,穿好衣裳,人委頓的坐在榻上,雙眼無神。這一坐就坐了許久。
宋雪正吩咐準備晚飯,得知甄夫人來了。她趕忙親自去将人請了進來,然後輕輕出了屋子。看着天邊落下的太陽,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趙婉見顧晨披散着長發,低着頭,弓着背,失神的看着地面,心中一痛。她走了過去,坐在旁邊,将人攬進了懷裡。
顧晨擡眼,發現是舅母,眼眶紅了。顫抖着呼出口氣,閉上了眼睛。
這般柔弱,讓趙婉心中發酸。瞧見她手上包紮過,不知又是怎麼傷到的,不禁自問,晨兒還要被傷多少次才算夠?
趙婉眯了下眼,溫柔且堅定的道:“你若是想帶着雪兒走,便走吧。國公府不會有事。你外祖和外祖母的身子都很好,他們明白你。你姑……大長公主殿下更不需要你去擔心。八皇子已經登基繼位,你對太後也沒有什麼虧欠的。對先帝,你盡了忠。對大周,你盡了力。你父王在天有靈,不會怪你。懷朗軍有幾位将軍在,他們都是忠臣良将。晨兒,你做的已經夠了,足夠了。”
“至于那聖旨,你雖然接下了攝政王,但也可以請辭。大不了就做個‘三辭’,新君必會準之。對新君而言,你不在,他才安心。朝堂以後會如何,便如何,沒有道理非要讓你來一肩挑起。若真是全要靠你一個人,滿朝文武都是廢物,這樣的大周還可能延續嗎?苟延殘喘,有何意義。”
“舅母知道你被算計了。被你最信任的人,最親近的人給算計了。舅母知道你傷心,但人心就是這般,你心裡也明白。你都明白,那又何苦沉浸在傷痛中。你太重情義,這是你的好,也是你的不好。你性子灑脫,本就不在意旁人如何看,現在是時候去做你想做的事了。”
顧晨深吸口氣,濕了眼角,抓着趙婉的手,道:“舅母,我走不了。我答應了皇伯,答應他要盡心竭力輔佐顧昀。皇伯待我不薄……我走不了……”
趙婉也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此時是又氣又難受。
“你就不能‘忘恩負義’一次嗎!你的那些小聰明,那些歪心思,那些不正經都哪去了?你何時變成了個榆木腦袋,守死理的人了?你都被人算計到這般地步,還在那感恩戴德。我且問你,先帝是如何讓你答應的?”
顧晨不能答,這涉及到那封廢帝遺诏。
“是因為丹書鐵券,還是因為那封字字都在保你的聖旨?先帝是待你不薄,仔細的護你周全,防着新帝會害你。可這也是在收買你,算計你呀!為的就是讓你感念恩情,為顧昀做牛做馬。說到底,還是在為顧昀謀劃。你難道不清楚?”
顧晨太清楚了,特别是那封遺诏,那番猶如“白帝城托孤”的話,全是算計。但皇伯也承認了,所以才會在彌留之時重複的說着對不住她……
“你到底還在顧慮什麼?”
顧晨坐起身,緩了口氣,道:“舅母,我再是如何,也不能毀了對一個死人的承諾呀。而且……清滢……我若是要走,我怕她會對國公府下手。”
趙婉真想也扇她一巴掌。
“你不走,就不怕她對你下手!”
顧晨愣住。
趙婉歎了口氣,道:“我是從大長公主府過來的。你和清滢是怎麼回事,我已經知道了。”
顧晨垂下頭,道:“我要與她和離,她死也不肯。我将她當成親妹妹,她怎能……難道我對她好,是我做錯了?是我對她過于親昵,讓她會錯了意?是我……”
趙婉擡起她的下巴,道:“晨兒,你是不是也瘋了?你說的都是什麼話?你是在為她找借口,将錯都怪在你自己的身上?”
最後的一問,讓顧晨心中一顫。
“既然話已經說到這裡,我問你,你到底心悅誰?”
顧晨的腦中想起清滢說過的話,反應慢了半拍,道:“自然是雪兒。”
趙婉想了一下,問道:“若是沒有雪兒呢?若是從一開始就沒有雪兒呢?”
顧晨皺眉,“這樣的假設沒有意義。雪兒就在這,她是我的命。”
趙婉松開了手,沒再深究。
“你若是擔心國公府,大可不必。國公府豈是那麼容易就倒的。清滢就是再有能耐,也不敢動。就算她敢,國公府也不是她輕易動得了的。再者,你外祖和外祖母,你舅父和衡兒惠兒,他們若是知道你是因為他們才委屈你自己,必會自責難安。”
“聽舅母的話,辭了這攝政王,帶着雪兒,放心的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