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着三日,瑞王都沒來朝會。第四日,在早朝要結束的時候,太監來禀,攝政王來了。
大臣們眼睛一亮,紛紛看向殿門。
顧晨沒穿新制的獨屬于攝政王的朝服,而是穿着八蟒玄袍進了文和殿。左手拿着封奏折,右手纏着白布。在殿内站定,躬身行禮,道:“臣參加陛下。”
顧昀臉上帶着熱絡的笑容,道:“攝政王快平身。”
顧晨謝過,直起身。
顧昀關切的問道:“攝政王的傷可是大好了?甚好!朕一直牽挂着。”
“勞陛下挂心了,臣感激涕零。然,臣的傷勢頗重,右手已然無法恢複如初,今後恐無法提筆,無法握刀。如今就要入冬了,臣身上的舊傷疼痛入骨,恐無法再參與朝政。臣今日上朝,是來自請辭去攝政王之職,請陛下恩準。”說着将奏折舉起。
顧昀愣了一下,看向劉淮。
劉淮走到下面,雙手取過奏折,呈給了皇上。
大臣們皆是不可置信,面面相觑。丞相目露探究。
顧昀看過奏折,心中大喜。瑞王這一請辭,倒是省了自己去謀劃。但他不敢将情緒表露出來,想了下,将奏折交給劉淮,讓他拿給皇姐。
顧清滢貪戀的看着顧晨,幾日未見,沒有人知道她是何等的想她。聽了顧晨的話,顧清滢的眼神瞬間變了。顧晨的手是怎麼傷的,她當時在場,親眼所見,怎會相信這番話。
她看過奏折,面若寒霜的道:“攝政王的手是如何傷的?怎會傷的這般重?劉淮,傳太醫院院首入殿,為攝政王診治。”
劉淮瞧了長公主一眼,躬身應下。
顧晨平靜的道:“無意中被鐵釘刺傷。本以為是小傷,養一養便會好,未曾想到會傷到這般重。”
顧清滢看向顧晨,眸光幽深。
無人再開口,大殿内靜悄悄的。李太醫終于來了,殿内總算是有了響動。
顧清滢道:“李太醫,給攝政王看一下手上的傷。”
李太醫領命,從地上站起來,躬身道:“殿下,請容微臣診看。”
顧晨将右手伸了過去。
李太醫将包紮的白布解開,隻一眼,目露驚色。
“這……這……敢問殿下,這是如何傷的?”
“被鐵釘刺傷。”
李太醫又仔細的看了看,掌心的肉腐爛了一大塊,若是扒開,就能看到裡面的骨頭。他擦了擦汗,不知如何是好。有離得近的大臣瞧見了,倒吸了口涼氣。
顧清滢将下面的反應看在眼中,心提了起來。
“李太醫,攝政王的傷可還好?”
李太醫瞧了一眼神色如常的瑞王,正過身子,咽了咽口水,道:“攝政王的傷……極重。殿下的手,以後恐怕……不能動作如常了……”
顧清滢一下攥緊手,道:“極重?怎麼個極重?”
“回禀殿下,攝政王的掌心已經……腐爛……要将腐肉挖掉。挖掉之後也不知新肉能不能長好……就算長好了,怕是也會有些妨礙……”
這話說的既含蓄又清楚。
“李太醫乃太醫院院首,難道沒法子能治好?”
李太醫跪地,道:“這傷若是一開始就好好治,還可無礙。可如今……如今傷勢擴大,腐肉已經太深,近乎入骨……”
顧晨聽着李太醫的話,毫不在意的拿過白布,自己在那一圈圈纏了上去。
顧清滢死死的盯着顧晨。
顧晨道:“李太醫,幫本王把這系上。”
李太醫趕緊起身,小心翼翼的打上結。然後躬身站在殿内,不敢擡頭。他心中疑惑,沈醫女怎麼沒有給攝政王醫治?若是沈醫女一早看到,定能治好。現如今……怕是沈醫女也難呀。
顧晨再次躬身行禮,道:“臣的傷,難再痊愈,無法再為陛下分憂。既無法再為陛下分憂,便不可忝居高位,請陛下恩準臣辭去攝政王之職。”
顧昀這次很是謹慎,沒有貿然回答,而是道:“攝政王傷得如此重,朕心痛之。然,請辭一事,朕實難決斷。皇姐意下如何?”
顧清滢的眼睛就沒離開過顧晨,此時緩和了語氣,柔聲道:“先帝親封瑞王為攝政王。本宮知曉攝政王的傷勢,痛心不已,可先帝的旨意怎能違背。大周和皇上也不能沒有攝政王。還請攝政王體諒先帝,體諒皇上,體諒本宮。再者,這傷隻是難治而已,定能治好。李太醫,你即刻回太醫院與衆太醫商量出個法子,必要治好攝政王的手。”
在朝會之上,李太醫還能怎麼說,隻能躬身應下。
顧晨道:“臣已經請了幾個大夫看過,都言無法醫治。長公主殿下不必再為臣費心勞神了。”
顧清滢強忍着心中的怒火,沒有說話。
大谏張松玉躬身出列,道:“殿下不要如此悲觀,再試一試總是好的。誠如長公主殿下所言,大周不能沒有殿下。即便殿下手上的傷不能治好,殿下依然可以口述旨意,處理朝政。還請殿下多為大周,多為大周的百姓考慮。”說着躬身一禮。
顧晨對張松玉實在是沒脾氣,知道他是一心為國,沒有私心。無妨,今日請辭不成,那便像舅母說的,三辭。三辭之後,想來張松玉也不好再阻攔了。
顧清滢道:“張大人所言極是。今日早朝便到這裡吧。請攝政王與本宮一叙。”
劉淮見皇上沒有話要說,高聲宣布散朝。
魏瑾親自将瑞王領去了長公主的宮殿。
顧晨一路無言,不疾不徐的走了進去。
玲珑和靈犀正在門外等着,恭敬的行禮。打開了門,等人進去後便将門關好。
顧晨淡淡的看着眼前人。
顧清滢一把拉過她的右手,幾下将白布拿掉。看到裡面,一瞬氣紅了眼。
她抓着顧晨的手腕,渾身發抖的道:“你為了擺脫我,竟對自己如此狠心?!我若是不放手,你是不是還要砍手砍腳!你不如直接殺了我!”
“臣,不敢。”
一個是恨不得同歸于盡,一個是冷漠的如陌生人。
顧清滢喉間一哽,淚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