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晨像是被打習慣了,揉了下臉,吩咐雲逍上茶。
阿笙被氣得大喘氣。
“阿笙,莫氣。我自己選的,不後悔。”
“你!”見顧晨笑看着她,阿笙長出口氣,緩了緩,道:“你何苦呀!何苦呀!”
顧晨喝了口茶,道:“我也是沒法子了。這樣挺好。你是知道的,我不喜歡這個位子,不喜歡京城,不喜歡紛紛擾擾。”
阿笙沉默片刻,道:“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不懂朝中的那些事,但身為醫者,實難認同你的做法。你身上受過多少傷,已經留下多少病根。你現在仗着身子還行,感覺沒有大的妨礙,可等你年歲大了,你這身子早晚會……你不僅不好好的養着,還自己傷自己……”
“阿晨,到底是為何呀!”
“我要離開這裡,從這些煩心事中抽身。我隻能如此。阿笙,等我離開了京城,你便好好的待在姑母身邊。你不要離開姑母身側,我擔心你一旦離得姑母遠了,會有人對你不利,進而對姑母不利。”
見阿笙要說話,顧晨道:“你不必勸我,我心意已決。你是懂我的。阿笙,今日我便多說幾句。我不知道姑母是否曾心悅于旁人,但我知道姑母是真心待你。我看得出,你也心悅姑母。姑母比你年長十幾歲,終是遇到了你。姑母霸道,握有權勢,手段了得,但姑母這一生其實很是不易,你也要好好待姑母。”
許久後,阿笙輕輕點了下頭。然後打開藥箱,往外拿出些瓶瓶罐罐。
這時,甄惠和程柏,楊雁和錢淳,還有龐如意都來了。國喪期間,各府都不得閑。
幾人進來後皆是震驚痛心,剛說上沒幾句,孫繼善也來了。
孫繼善不管有沒有旁人在,上來就對着顧晨一頓罵。除了程柏和顧晨,誰都沒想到孫繼善會如此。等孫繼善罵夠了,突然蹲在地上,埋首痛哭。
楊雁等人明白,孫公子對顧晨不是男女之情,是以這份悲痛更讓人看得不忍。
程柏走了過去,拍了拍孫繼善的肩膀,将人拉了起來,拽了出去。
甄惠看着阿姐的手,眼睛都哭腫了。楊雁默默擦着眼淚。錢淳紅着眼,垂下頭。龐如意是又氣又急,恨不得把屋子給拆了。
這些人都熟悉顧晨,又都聰敏機智,猜到了她是故意自傷。
顧晨笑看着她們,眼中帶着幾分不舍。
甄惠對在場的幾人都很信任,加之也顧不得,直接問道:“阿姐,可是母親給你出的主意?”
“惠兒,你怎會如此想?舅母怎會讓我如此。”
“我知道母親來過你這。”
顧晨伸手擦了一下她的眼淚,道:“舅母是給我出了主意,讓我請辭。但這傷是我自己弄的,與舅母無關。”
甄惠哭得更兇了,道:“阿姐,你怎可如此呀?要是祖父和祖母知道你自傷,還是傷到這般地步,他們怎能受得住啊!”
“無事,不過是傷了一隻手。阿笙說了,這手還能拿筷子吃飯,不是什麼大事。阿姐這不是還有另一隻好手嘛。”
龐如意急道:“那是你的右手!右手!我知道你的左手也能使刀使劍,不比右手差,但弓箭不行。你說你,就算非要傷一隻手,為何不選左手?你……唉……”
錢淳剜了她一眼。這個缺心眼的,旁人不知道晨姐姐左手也行,當然要傷右手啊。真是氣死個人!
楊雁愣了一下。
甄惠都不想理龐如意,趕忙向阿笙仔細詢問。得到的答案讓人難以接受。她不甘心,突然想起了一物,道:“阿笙姐姐,若是有‘杏林藥墨’,可有希望治好阿姐的手?”
阿笙眼睛一亮,道:“倒是可以一試。将那杏林藥墨碾成粉,再配以其他的藥,也許能有奇效。可上哪去找杏林藥墨啊。唉!”
甄惠站起身,道:“我有。阿姐送過我一塊。我不曾用過,一直好生的收着。”
顧晨知道甄惠一直留着杏林藥墨,在用‘腐骨散’前問了吳先生。吳先生沒有親眼見過杏林藥墨,隻能根據了解的回答,那杏林藥墨若真如記載和世人所言,手也許會無礙。
這會兒,顧晨好不容易就要得償所願,不想前功盡棄,在此時就用。
“罷了罷了,杏林藥墨……”
甄惠驟然提高了聲量,“阿姐!”
幾息後,緩和了語氣,道:“阿姐,我們都知道你是為了什麼。你可以一邊好好醫治,一邊繼續演給那些人看,達成你所願。可這是你的手啊,你難道真的想讓它廢掉?雪兒姐姐呢?她知不知道此事?你定是瞞着她的,對嗎?若是她發現你這手廢了,會如何?你有想過嗎?”
顧晨垂下眼眸,默不作聲。
楊雁歎了口氣,勸道:“惠兒說的不錯。今日在朝堂之上,衆多官員都看到了你的傷,此事已經坐實了。你繼續演你的,不影響你治手。為了保靠些,可以讓阿笙給你醫治的慢一點。我們幾人絕不會對外說。阿晨,你要多為雪兒妹妹想想。”
“雪兒沒有你們想的那般柔弱,她……”
楊雁打斷了她的話,道:“雪兒妹妹在旁的事上是不柔弱,可你和旁的怎會一樣?”
龐如意道:“就是!你對雪兒妹妹來說,怎會和旁的一樣?就說我吧,當日在宮裡見到淳兒受傷,我覺得天都要塌了。我恨不得把宋聰千刀萬剮!我……”
錢淳拉了龐如意一下,瞪了她一眼。
“我說的是實話呀。”
“你閉嘴吧。”
龐如意氣呼呼,又委屈巴巴的閉了嘴。
阿笙滿腦子想的都是杏林藥墨,道:“惠兒,你快将藥墨取來,越早用越好。”
甄惠點頭,轉身就要走。
顧晨道:“惠兒,不要讓外祖和外祖母知道,還有舅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