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澤沒有舌頭,可他此時張着嘴,對着趙渠看了很久,最後在趙渠實在是忍受不了甜膩的餅幹和血腥味從自己的鼻腔中湧來快要忍耐不住站起來時。
“我知道你沒睡。”
這句話忽然驚了趙渠一跳。
這個清晰的吐字和發音絕對不可能是一個沒有舌頭的人能做到的。
“你……”趙渠一把推開了王小澤。
“你會說話了。”趙渠問。
王小澤“啧”了一聲,“我的夢魇裡發生什麼都不奇怪。可惜你們了,本來該死的家夥,居然一個個還活着。”
趙渠道:“老闆快起來,黃羽!”
“别喊了,你沒發現他們有點不對勁麼?”王小澤說。
“你……你什麼意思?”趙渠問,注意到老闆似乎睡得很沉,可他的表情卻很難看,似乎是陷入到噩夢了?
“我的夢魇裡所有的人都會死,這是我跟夢魇共生多年所必需做的,否則受到反噬的就會是我了。”王小澤道。
“王小澤你真是錯了,我們本來可以救你的。或許你真的恨我們,可你想過沒有,遲早有一天會有第二個第三個和我們這樣的人發現你在跟夢魇做着交易,你遲早會暴露,為什麼你不選擇棄暗投明跟我們出去?”
“世界上多的是棄暗投明,可棄暗投明會有好結果的卻很少。我做的雖說不是好事,不過害死所有進入我的夢魇中的人,也是我存在這個世界上的理由,這樣我就不會想着死亡,和活着的意義了。害死别人,坑害别人,這樣别人就不會來害我了,你說對吧?成為惡人,這樣才不會有人敢欺負我?”
“沒有誰會欺負你的。”趙渠說。
“有!”王小澤張着他那條剛長出來的舌頭,無比肯定着,連他的眼神都露出贊同的神色,道,“第一個人欺負我的,是我在這世上最親的人。接着是不認識的人,再是朋友,伴侶,最後是陌生人。”
“每一個人都是隐形的披着羊皮的狼。”
“我喝有毒的湯喝多了,你也許覺得我瘋了,我說的都是真的,可是沒有人願意相信我。”
“他們要我這樣,要我那樣,好我都接受,可是他們總是不滿意,說這樣說我那樣,最後沒把我培養成他們心中的樣子,就說我有被害妄想症把我送進精神病院,要重新開一個新号。”
趙渠聽着,他感受着周圍開始漸漸溫暖了起來,不知道何時他出現在精神病院的門口,身邊的王小澤還是個青蔥少年,他那麼瘦弱卻讓人給架着去醫院裡。
他一邊哭,他似乎是故意的對着趙渠哭個不停。
“别把我關在這裡!”
“求求你?”
“别把我關在這裡。”
王小澤轉眼就消失了。
精神病院緊接着隻有趙渠一個人,不知何時他已經在這間沒有其他色彩的雪白房間内待着了。房間的陳設很簡單,一張雪白的床,一張雪白的桌子。
雪白的被子,雪白的杯子,雪白的枕頭,雪白的窗簾,和窗外五彩缤紛的楓葉。
趙渠下意識想要去看窗外,他下意識想要逃離這裡,他的心情猛然驚醒時,他發覺自己此時此刻的感受會不會就是王小澤的感受?
“想逃……”
趙渠的眼睛發酸着,他的腦子裡隻有這兩個字。
“想逃……”
去哪裡都可以。
世界之大,容下一個小小的人其實隻需要一個人小小的地方。小小的床,小小的被子,小小的書桌,小小的窗戶,但一定要大大的開心。
那句話猛然出現在趙渠的腦子裡。
“我無法和你說清楚我的感受,你不會明白,連跟我有血緣關系的親人都會背叛我,我怎麼會去相信有人會真正的幫助我呢。如果我真的有病就讓我治病吃藥,我拒絕和任何人傾訴。哪怕你是能夠幫助我的人。”
趙渠對着一團空氣說了一句,“好。”
當下一次很快來臨,趙渠恍然來到了一間雪白的房間裡,他坐在位置上,跟前是個不耐煩的光頭男人,男人帶着眼鏡,小眼珠子滴溜溜打量着趙渠,他說:“你吃不吃藥?”
趙渠那張嘴不自然的開口,說出了不屬于他說出來的話。
這個時期他似乎遭了很多罪,吃了很多藥,打了很多針,可惜卻沒有人來醫院看他一次,好幾次生病發燒連口水都喝不上,他再也顧不上自怨自艾了,把憎恨和痛苦暫時抛之腦後,更多的是心中的委屈無處發洩。他對着這個不耐煩的老頭說起來話。“我想……我想…我真的想和你說,我不想吃藥了,我想和您……”
“夠了。”這個看起來專業又無情的老頭扶了扶眼鏡,“我看你還需要再吃吃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