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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牽腸挂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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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王加根送進車廂,目送奔馳的列車一路向北,消失在視野之外,方紅梅的雙眼噙滿了淚水,五髒六腑如同突然之間被掏空了一樣。

相見時難别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此時此刻,真有一番生離死别的滋味!

為了不讓候車室裡的同學看出破綻,方紅梅在出站口站立了一會兒,掏出手絹把眼淚擦幹,直到情緒完全平靜下來,才強作笑顔地走進候車室。

南下的慢車很快就來了。

進站上車後,同學們在車廂裡談笑風生,絲毫也看不出他們有什麼離愁别恨。隻有戀愛中的方紅梅是個例外。她坐在靠窗的一個座位上,聽着車輪在鐵軌上的铿锵轟鳴聲,手裡捧着全班同學的合影。凝神注目,視線始終沒有離開那張親愛的臉。

本來,她是可以和同學們一起到孝天城,然後轉長途汽車回方灣公社,但列車到達中途的肖港火車站時,她就下車了,決定從肖港走路回家。一隻裝滿雜物的木箱,一捆鋪蓋行李,一根鋤把長短的木棍挑着,方紅梅開始了十五裡路的步行。

走在路上,她滿腦子想的還是王加根。

列車現在應該已經進入河南省,明天淩晨才能到北京站。這趟火車該不會在路上出什麼意外吧?加根下車後,那麼大一提包東西,他拿得動嗎?我為什麼同意他去河北?為什麼不把他留下來?既然答應了他去河北進行那麼重要的談判,我為什麼不和他一起去?加根能夠說服他媽媽嗎?

方紅梅挑着行李,一路行走,一路胡思亂想。

到了瀤河岸邊,她不得不停下來,等着漂浮在河面上的小木船。她必須坐小木船過河,然後再步行七八裡路,才能到達方灣公社。

這段行程,整整花了兩個半小時。回到菜園子村的家裡時,她肩膀磨破了皮,滲出的血染紅了襯衣。晚上簡單地吃了點東西,她倒在床上就睡着了。這一覺睡得很沉,直到第二天淩晨五點多鐘才醒。

加根現在應該下了火車。他是去北京農業大學找他姐?還是直接轉長途汽車去河北遷西?這麼早,他一個人在北京的街道上行走,會不會遇上壞人?菩薩保佑他一路平安!

翻來覆去,輾轉反側。方紅梅睜着大大的眼睛,一直到天明。

白天,她無心聽奶奶和父母的絮叨,無心參與弟妹們的鬥嘴和打鬧,更不願意去街上買菜或者下地幹活,一個人在房間裡安靜地呆着。看小說,翻雜志,或者和衣躺在床上,放縱着她的思念,推測心上人此刻到了哪兒、正在幹什麼。她真想給加根寫封信,傾訴自己的相思之苦,詢問一下他眼下的情況,但又不知加根究竟是在北京,還是在河北,不知道信該往哪兒郵寄。

唉,還是等加根來信之後再說吧!

此後的日子,她就天天盼望着王加根的來信。

在她因為得不到王加根的消息而煎熬的時候,家裡其他人關注的焦點都在她妹臘梅和大弟敬文身上。

他們兩個馬上就要參加中考——這當然是全家的頭等大事!

中考前夕,方父已經沒有心思上班了。他向方灣衛生院院長請了假,在家裡悉心侍候兩個即将參加中考的考生。

正式考試那天,早餐過後,眼見臘梅和敬文走出家門,方父雙手在圍裙上揩着,不停地囑咐:“要沉着,莫慌!”

目送孩子們遠去的背影,這個四十多歲的漢子眼眶裡旋轉着淚水。他一會兒進廚房,一會兒到堂屋,一會兒進卧室。時而站着,時而坐下,六神無主,心髒已經提到了嗓子眼上。

到了上午放學的鐘點兒,他老早就在大門口翹首了望。

看到臘梅和敬文的身影,方父又趕快拿起身邊的掃把,在已經很幹淨的地面上掃着,裝作不在意的樣子。眼睛的餘光,卻在孩子們的臉上顧盼,觀察他們的表情。

如果孩子們主動彙報考試情況,說的是好消息,他就故意澆冷水:“你容易别人也容易,水漲船高,不能驕傲,再接再厲,把下一門考好。”

要是孩子們說的是壞消息,他又不失時機地給孩子們打氣:“沒關系,沒關系!這科不行有下科,農業損失副業補。快點吃飯,吃完飯後好好睡一覺,養精蓄銳,以最佳狀态迎接下一門考試。”

全部科目考完之後,兩個考生喜形于色,自我感覺良好,預估的分數都超過了往年中專和重點高中錄取分數線。

前段日子陰雲密布的家裡雲開霧散,大家再也沒有那種壓抑得透不過氣來的感覺。不過,方父還是比較謹慎,囑咐孩子們不要盲目樂觀,在外人面前不要張狂,畢竟中考的卷子還沒有改,分數沒有出來。就算自己感覺良好,也不一定就百分之百能考上。

他還說了句不知是從哪兒聽來的至理名言:“你易他易,易中失分;你難他難,難中取勝。”

這一天,方父從方灣衛生院下班回來,顯得特别激動,并且把方母和大女兒紅梅叫到堂屋裡,神秘兮兮地告訴她們,下午方灣中學周東明老師到衛生院看病,給他透露了一條重要信息,說是今年孝天縣中考閱卷工作集中在楊崗中學。

“你趕緊給加根發電報!”方父對大女兒說,“讓他快點回來,到楊崗中學找找他中學時的老師,看能不能給臘梅和敬文幫點兒忙。”

“我才不發電報呢!”方紅梅一口回絕,“誰知道他現在是在河北,還是在北京。就算他收到了電報,家裡人也不一定同意他回。才去了幾天!再說,這種小道消息誰知道是真還是假。”

方父方母于是輪番對大女兒進行轟炸。

一個說,這麼好的機會,千萬不能錯過了,就算是假消息也應該去試試,事關臘梅和敬文的前途和命運,絕不能當成兒戲。另一個說,讓加根回來辦完這件事情,再返回河北,不影響他在那裡過暑假。

“加根來往的路費由我們出,不讓他多花一分錢。”

方紅梅充耳不聞,堅決不同意發電報。她冷靜地分析之後,覺得周東明所謂的“信息”純屬無稽之談。中考試卷閱卷地點不可能在楊崗中學!她聽王加林講過,楊崗中學規模很小,條件極差,根本就沒有接待閱卷教師的能力和條件。再說,就算閱卷地點真的在楊崗中學,這樣的信息是嚴格保密的,周東明怎麼可能知道?這個周東明,因為我踹了他兒子而懷恨在心,又知道我談了個楊崗公社的男朋友,就故意編造這樣的謊言,愚弄我父親,想看我們一家人的笑話。

方紅梅把自己的這些推測講給父母聽,指出周東明沒安好心,提醒他們不要聽信謠言,以免上當受騙。

“能上多大的當?能受多大的騙?”方父固執己見,“不就是往返河北的路費麼?就算浪費了,又有幾個錢?”

“你讓加根回一趟,有那麼難麼?萬一真是在楊崗中學改卷子呢?這麼好的機會不是錯過了?”方母跟在方父後面打邊鼓。

方紅梅知道自己無論如何講道理,兩個老的都聽不進去,于是開動腦子想對策。發電報讓王加根回來絕對不行!這是底線。但她又不能表現出對弟妹升學的事情漠不關心的樣子,于是提出了一個替代方案:“這樣吧!我去楊崗公社找師範同學楊保勝。他和加根都是楊崗中學畢業的,讓他去找以前的老師,效果一樣。”

口裡這樣說,實際上她心裡并沒有打算讓楊保勝去幹這件完全不靠譜的事情,而是準備和楊保勝一起去遊覽雙峰山。

長這麼大,她還沒有見過山是什麼樣子呢!王加根多次在她面前提到雙峰山,吹得神乎其神。

據說,雙峰山頂峰海拔接近九百米,是孝天地區第一高峰。山上有個白雲寨,是唐代農民起義領袖黃巢、王仙芝屯兵聚糧的地方。還有個天然溶洞,早在春秋時期就有人類居住,當地人稱為仙人洞,現在改叫青龍洞。洞口在山頂上,有如一口深井。地下有暗河,可以聽到流水聲。青龍洞洞中套洞,徑道曲折幽深,加起來究竟有多長,誰也說不清楚。洞中最寬敞的地方,可以容納百把人。山上有座寺廟叫回龍寺,其名聲一度超過河南嵩山的少林寺。明代皇帝朱元璋還在這裡避過難呢!山上的雙峰書院有清代乾隆皇帝禦批的“天下第一泉”……

這些傳說與典故,一直深深地吸引着方紅梅。她本來準備等加根從河北回來後,一起去雙峰山遊玩。現在父母逼她去楊崗公社,不如趁此機會去雙峰山看看,反正在家裡閑着也是閑着。這樣想着,她就清了兩件換洗的衣服,背上黃挂包出發了。

到方灣街上坐開往孝天城的汽車,準備從那兒轉車去楊崗公社。但是到孝天縣汽車站時,開往楊崗公社的最後一班車已經發車了。

怎麼辦?回方灣明天早上再出發?兩個老的又會不依不饒,唠叨得讓她心煩。方紅梅記得王加根每次從師範回家,總是到花園鎮坐汽車,下午很晚還有開往楊崗公社的班車。

“我幹脆坐汽車到花園鎮,再從花園鎮轉汽車去楊崗公社。”這樣想着,她就買了一張開往花園鎮的汽車票,進站上車。

倒黴的是,這趟車在半路上抛錨了。修車花了一個多小時,到花園鎮時,已是下午五點半,開往楊崗公社的長途汽車沒有了。

方紅梅一個人走在花園鎮熟悉的街道上,相當郁悶。偶爾遇到孝天縣師範學校的老師,熱情地邀請她回母校玩兒。她禮節性地答應着,卻沒有去五裡棚的打算。路遠是其次,主要是覺得自己已經畢業了,再去縣師範沒什麼意思。不明内情的人見她出現在師範校園裡,還會認為她是為分工的事找人幫忙呢!她才不願意讓别人亂嚼舌根,在背後戳自己的脊梁骨。

那麼,去哪兒過夜呢?

方紅梅記起同年級英語班有個女生家住花園鎮。就在花園大橋西頭的一個村子裡——她曾經去過一次。

對!去那位女同學家裡碰碰運氣。

幸運的是,那位女同學正好在家裡。女同學的母親對方紅梅非常客氣,讓座倒水,削蘋果,弄了一桌豐盛的晚餐。

吃過晚飯,女同學又拉着方紅梅去花園電影院看電影。放映的片子叫《白蓮花》。散場出來時,街上已經沒有多少行人了。

兩個小姑娘一邊嘀嘀咕咕地議論着電影裡的故事情節和人物,一邊加快腳步往花園大橋的方向走。剛走過大橋,就遇到了一群叼着香煙、趿着拖鞋、穿着花短褲的待業青年,其中一個男青年流裡流氣地問:“這麼晚了,等誰呀?”

兩個小女生吓出一身冷汗,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不敢繼續往前走了。正僵持時,後面來了幾個拖闆車的農民。她們屏住呼吸,跟在闆車的後面,這才擺脫了那群二流子的糾纏。回家之後,兩人仍然心有餘悸,都說,以後深夜再也不敢随便出門了。

第二天清晨,天蒙蒙亮方紅梅就起床了。她跟女同學打了聲招呼,沒有驚動她的家人,也沒有過早,就直奔花園汽車客運站。

到售票窗口買票時,别人告訴她隻有到周巷的班車,沒有到楊崗的。原因是,周巷與楊崗之間正在修路,汽車不能通行。

“周巷離楊崗有多遠?”她着急地問。

“大概十五六裡路。”

“那就買到周巷的車票吧!”

有好幾個到楊崗公社的人,都和方紅梅一樣,坐上了這趟終點站為周巷的長途汽車。

汽車開出花園鎮,就進入了丘陵地帶。一會兒上坡,一會兒下坡,加上夜裡下過雨,土石公路上滿是泥濘,行進相當緩慢。乘客們有的在高聲談論着今年早稻的收成,有的在争論着家庭聯産承包責任制的利弊。

方紅梅對這些不感興趣。

她坐在緊靠車窗的座位上,眺望着遠處連綿起伏的群山,以及山間郁郁蔥蔥的樹林和袅袅飄浮的雲霧,心情非常激動。這些景緻,她可是第一次真真切切地見到。

在周巷下車後,方紅梅跟着那幾個同樣去楊崗的乘客,結伴而行。路上坑坑窪窪,滿是泥濘。出周巷街道不久,就碰到一些修路的民工。他們用摻有水泥的沙土和石塊,對路面上比較大的坑窪和被壓壞的路基填填補補,并沒有準備大動幹戈地進行整體翻修,更沒有鋪設瀝青路面的打算。走了七八裡路的樣子,土石公路從一個村子裡穿過。

“到雙峰了,已經走了一半兒。”同行的一位老大爺自言自語。

“雙峰?這就是雙峰管理區嗎?”方紅梅追問。

老大爺微笑着點點頭。

“那您知道王李村在哪個方向?”

“王李村?”老大爺停下腳步,擡手指向身體的右邊,“往西看,那一片房子就是。很近。”

順着老大爺手指的方向,方紅梅看到不遠處有幾十棟鱗次栉比的平房,掩映在田野和綠樹之中。

那就是王李村啊,加根出生和長大的地方!她心裡突然有了一種親切之感。如果不是急着去找楊保勝,她真想去一趟王李村,看看王加根的家是什麼樣子,拜望一下他的家人。那裡,就是自己未來的婆家呢!想到這兒,她又有點兒不好意思,臉上泛起了一片紅雲。

狠心的王加根,你為什麼要去河北?要是你此時在我身邊多好啊!我們可以一起去雙峰山。你知道我就在王李村附近麼?我已經站在了你經常候車的地方——雙峰管理區汽車站,你能想象得到嗎?你現在究竟在哪兒?怎麼到今天還不來信?你不是說一到河北就給我寫信麼?你未必在路上遇到什麼不測?或者,你已經聽從你母親的勸告,準備與我一刀兩斷?

胡思亂想中,方紅梅的喉嚨一直像被什麼堵塞着,胸腔裡燙傷似的灼熱。不知不覺中,淚水又漫出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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