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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人工流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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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天前,胡月娥又生了一個女孩,取名王加花。

加花出生時,胡月娥和上次一樣,又号啕大哭,罵肚子不争氣,說自己枉到王家做了一場人,沒有生個兒子。

王厚義和胡月娥連結婚證都沒領,隻是請王李村的父老鄉親到家裡吃了一頓,公開兩人的同居關系。他們就能肆無忌憚地生小孩,生了一個,又生一個。沒人說他們的不是,也沒人覺得不正常。

王加根和方紅梅已經領了證,是受名正言順的夫妻。但是,因為沒有能力舉辦婚禮,缺少一個儀式,懷了孩子也不敢生,隻有殘酷無情地打掉。

不該生的,可以放心大膽地生;該生的,卻要偷偷摸摸地引産。現實就是這麼不公平。法律在世俗和輿論面前,該是多麼蒼白無力啊!

父親四十六歲還在生小孩,我二十歲卻不敢讓自己的孩子出生。王加根想到這一點,就覺得窩囊,覺得自己沒有一點兒用,枉為男人。

我不敢生小孩,還不是因為窮!拿不出錢來舉辦婚禮,沒辦法向世人昭示我與方紅梅的夫妻關系。

奶奶曾氣呼呼地告訴他,因為王厚義和胡月娥再次超生,村裡罰了他們五百元錢。厚義把拆老宅時的多餘木料全部賣光了,才湊齊這筆款項,交給了村裡。

五百元啊!比王加根一年的工資還要多。如果家裡給他五百元,他就能夠把結婚所需的東西置辦齊,舉行一個熱熱鬧鬧的婚禮。方紅梅自然就不用去做工人流産。他那沒有見過面的親骨肉就能正大光明地來到人世間。遺憾的是,他每次回到王李村,父親和繼母都在他面前叫窮。說家裡老的老、小的小,沒有辦法幫助他。那情真意切的樣子,讓任何人見了都覺得可憐,以至于加根不得不掏錢給家裡買農藥和化肥。

兒子要結婚,他們一分錢也不願意拿;為了交超生罰款,他們一出手就是五百元!天下竟然有這樣的父母!

想起這些,王加根就覺得心寒。

而此時,坐在列車上的方紅梅同樣如同萬箭穿心。

在孝天火車站下車後,她擠公交車來到長途汽車站。買好回方灣的車票,在候車室的長條木椅上坐下。精疲力竭,渾身酸軟,整個人如同垮掉的一攤亂泥。正當她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的時候,突然感覺有人在推搡她的肩膀。她睜開眼睛,看見馬靜燦爛的笑臉,以及馬靜身邊推着“鳳凰”自行車的周哲凡。

“這麼巧!你也回方灣?”馬靜吃驚地問。

方紅梅笑着點點頭。

馬靜說,她周末去武漢玩了兩天。地區教院組織教師去武大和華師參觀,食宿和車費都由單位出,小周就讓她跟着一起去玩。

周哲凡大學畢業後,分配在孝天地區教師進修學院當教師。他和馬靜準備今年“五一”結婚,新家就安在孝天城。

望着眼前這對即将步入婚姻殿堂的新人,方紅梅更覺得孤獨和可憐。為什麼别人能夠那麼幸福和美滿,而我卻總是那麼苦命?

開始檢票了。

周哲凡把她們送到進站口,揮手告别,騎上自行車離開了。

坐在開往方灣的長途汽車上,馬靜的嘴巴一刻也不閑着,說的都是她和周哲凡的事情。

“小周在教院分了一套二的住房,粉刷得特别好。我們結婚的家具全部是小周家裡打的,做油漆花了一百多塊錢。電視機、冰箱和落地扇也是小周家買的,我家隻負責床上用品。小周原先準備拿兩百塊錢去撕布做衣服。我說,你可真夠大方的!兩百塊錢也拿得出手?兩百塊錢買我一個人的衣服都不夠!”馬靜不無驕傲地津津樂道,“我媽囑咐我,趁現在多要點衣服,将來結婚之後想要就難了。我一定要讓他們家放放血。不聽我的,有他好看的!”

方紅梅曾經去看過馬靜家準備的床上用品,還有她去武漢買回的衣服。四床被子都是洋布被裡,緞子被面,新打的棉絮。羊毛毯,尼龍蚊帳,繡花枕頭。兩對新買的皮箱裡裝滿了内衣、連衣裙、春裝、呢子大衣等各種服裝,讓她眼花缭亂。

人比人,氣死人啊!看過馬靜闊氣的嫁妝,方紅梅腦子裡一桶漿糊,現在聽馬靜的炫耀,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滋味。

一個即将步入婚姻殿堂的準新娘,一個剛剛做過人工流産的未婚孕婦。她們曾經是同班同學,現在又是同事。她們被同一個男人愛過——不同的選擇,導緻了兩種完全不同的境況。

方紅梅後悔麼?實事求是地講,她并不後悔。她不喜歡周哲凡,更不愛他,對他沒有感覺。無論周家多麼富有,她也不會嫁給他。愛情不是商品,不可能用金錢來買賣。她是一個有血有肉、有思想、有情感的姑娘,隻想找一個自己喜歡、又喜歡自己的男人。

她之所以不舒服,感到失落,是因為王加根的家庭。她不是生王加根的氣,而是生加根父母的氣。同樣是養兒子,同樣是當父親。周東明為兒子的婚事,可以說傾其所有。而王厚義呢?對加根的婚事從不過問,裝聾作啞,不打算花一分錢。

這讓方紅梅感覺心裡很不平衡。

馬靜每次去周哲凡家,總會享受衆星捧月般的待遇。周哲凡的父母對她百般憐愛,噓寒問暖,好吃好喝侍候。大小事情都不讓馬靜動手,逢年過節還會送她禮物。

方紅梅也去過王李村。在王加根家裡,她是個無足輕重的生人。王厚義和胡月娥口裡叫得親熱,卻從來沒有給過她什麼東西。無論是第一次去,還是暑假幫他們幹家務,以及今年春節拜年,王厚義和胡月娥沒有任何表示。連三歲的小孩子都知道的禮節,他們都裝作不知道。好像她不是王加根的女朋友,更不是未來的兒媳婦。

春節期間,方紅梅在王李村遇到了加根的四嬸——那個未滿三十歲就死了丈夫的寡婦。春芝帶着兩個兒子回娘家過春節,到王李村給胡太婆拜年,順便到加根家裡,與方紅梅不期而遇。

春芝雖然新近喪夫,但表現得比較堅強。她在加根家裡忙進忙出,主動找事幹,很少有閑着的時候。言談舉止得體,一看就是一個通情達理的好人。唉,人好命不好!老天爺總是在人世間弄出這樣或那樣的遺憾事。第一次見面,春芝送給方紅梅一條紅圍巾——這也是她收到的唯一禮物。

那次從王李村回方灣。左鄰右舍的鄉親們聽說她去過男朋友家,都來圍着她起哄。如同審問罪犯一樣,問這問那。

小王的家人對她好不好?待她親不親熱?第一次上門給了她什麼東西?送了她多大的紅包?

方紅梅臊得滿臉通紅,難為情,尴尬,不知該如何作答。至于禮品和紅包,她隻能拿出那條紅圍巾。

“就一條圍巾啊?也太小氣,太摳門了吧!”

“怎麼說也得買一件衣服,撕一塊布料吧!現在農村姑娘去親媽家上門,都能得到呢子大衣呢。”

……

方紅梅于是為王加根申辯。說他家條件比較差,上有老,下有小,又沒什麼出産。說王加根平時還是送了她不少東西,有折疊傘、鞋子、襯衣等等。

“沒見過你這樣的傻丫頭!沒價值!還沒過門就為婆家說上好話了。也不害羞,不怕醜!”大家異口同聲地圍攻,“你以後也會變得跟小王一樣小氣,走着瞧吧!”

方紅梅哭笑不得,内心裡還是在為王加根開脫。

不過,現在聽着馬靜的叨唠,她似乎覺得自己是有點兒傻。

我那麼愛他,把最珍貴的東西給了他,懷上了他的孩子。他怎麼着也應該有所表示吧?他家不管怎麼窮,也不至于連一件衣服都買不起吧?說來說去,就是缺少對我最起碼的尊重。

方紅梅真的感覺到寒心。

周一上班的時候,王加根無意間聽到兩個女教師在聊天,談的正是女人小産的事情。

肖玉榮說,鄒肖小學有個女教師引産後大出血,一個多星期還沒有好,躺在家裡不能上班。

董志芳談起了自己去年人工流産,認為引産對身體的傷害特别大。她請假在家裡休息了兩個星期,什麼事情也不做,好吃好喝地補,仍然感覺身體大不如從前。

本來在改作業的王加根心不在焉,支愣起耳朵認真地聽,生怕漏掉了重要的細節。

原來人工流産對女人影響這麼大,還存在那麼多的風險啊!他真想參與她們的聊天中,多了解一些這方面的知識,可終究還是不好意思。畢竟都是女人的話題,他一個未婚小夥子,去聊這些事情,别人會怎麼想?那不是主動挑起别人的懷疑?

雖然隻聽了個大概,他還是憂心忡忡。

紅梅不會有什麼問題吧?她不可能請假休息,隻能硬撐着上班。吃得消麼?昨天看她走出手術室時,臉色蒼白,如同受過酷刑一般。叫她休息一天再回去,她又不聽。路上不會出什麼意外吧?手術後的注意事項她一點兒也不知道,會不會留下後遺症?

王加根越想覺得事情越嚴重。

顧不上還沒有下班,他騎上自行車直奔花園鎮,到新華書店買了一本《女性健康指南》,關在宿舍裡閱讀。

一口氣看完了所有與人工流産相關的内容,越看心裡越發慌,進而憂心如焚了。人工流産的注意事項,他和紅梅都忽視了。比方,做手術之前一周内不能過性生活,手術前一天應該洗澡、換衣服,手術前四小時不能吃東西、不能喝水,諸如此類。他們原以為,做完手術就百事大吉,其實不然。人工流産手術可能産生多種并發症,包括吸宮不全、漏吸、子宮穿孔、宮頸裂傷、術後感染、術後出血、人流綜合征、月經失調等等。如果子宮沒有刮幹淨,宮腔内有絨毛或蛻膜之類的殘留物,就容易發生術後感染。要是醫生醫術較差,沒有将胚胎組織吸出來,胎兒還會繼續生長發育,就要進行二次手術。即使手術成功,也有可能因為衛生條件差導緻細菌感染,出現發燒、肚子痛等症狀。方紅梅的手術做得怎麼樣?做完人工流産之後,至少應休息兩個星期,不能參加劇烈的運動,也不适宜進行繁重的腦力勞動。手術後一個月内不能在腳盆裡洗澡,更不能遊泳。

這些禁忌她肯定不知道,如果不注意,後果不堪設想。

因為牽挂,王加根天天盼望方紅梅的來信。

一見到郵差來,他就迫不及待地跑出去。如果上課錯過了郵差,下課一進辦公室,他就到領導辦公室去詢問,去翻當天的報紙和信件。但是,一個星期過去了,他還是沒有方紅梅的消息。

因為着急上火,他生病了,咳嗽得特别厲害。白天不能說話,晚上無法入眠。坐着咳,站着咳。辦公時咳,上課時咳,去食堂吃飯也在咳。有時咳得半個身子疼痛,小肚子收縮,胃有壓迫感。喉嚨腫痛,連咽痰都覺得困難,如同針紮一般。

那滋味真不好受啊!

去花園區衛生院看醫生,診斷為流行性感冒。開了一大堆感冒藥,以及消咳喘、止咳糖漿等治咳嗽的藥,但吃下去之後,沒一點兒效果。這樣繼續咳下去,王有可能引發氣管炎或者肺炎。還是去大醫院看看吧!管它費用能不能報銷,把病治好要緊。

到孝天市第二人民醫院打了兩天吊針,又吃了些消炎藥丸,王加根的病情才略有好轉。他準備這個周末去方灣中學,看看方紅梅,最重要的是,囑咐她那些必須注意的禁忌。

星期五下午,王加根向丁勝安請過假,收拾好東西,正準備動身去花園火車站,王厚義突然出現在宿舍門口。

王厚義把馱在肩上的塑料編織袋拿下來,放在宿舍門後面。喘息未定,笑着說:“我前天晚上做夢,夢見你病了。不放心,就過來看看。”

聽父親這麼講,王加根鼻根兒發酸,差點兒流下了眼淚。

未必這就是親人之間的心靈感應?他不得不改變去方灣中學的計劃,留下來陪父親。

王厚義解開塑料編織袋口的布帶子,倒出一大堆蔬菜。蘿蔔、白菜、莴筍、辣椒、芹菜,都是自家的出産。

加根估計父親還沒有吃午飯,就洗了幾棵白菜,打開煤油爐,下面條。

趁王厚義吃面條的功夫,他又騎上自行車去花園鎮,買煙買酒,買魚買肉。雖然平日想起父親,刻骨的仇恨就會油然而生,但父子一見面,這種仇恨又煙消雲散,變得淡漠又遙遠。

唉,血濃于水,親人畢竟是親人。

晚上,王加根給方紅梅寫了一封信。除了思念和問候,詳細介紹了工人流産之後應該注意的事項,解釋周末沒有去方灣中學的原因,并且讓方紅梅下個禮拜五——也就是五月四号來牌坊中學。

盡管病未痊愈,加根還是陪着父親到處轉了轉。花園鐵路技校,駐軍部隊營房,官塘水庫,還去花園電影院看了一場電影。天天酒肉款待,買了兩包紙煙。父親離開時,他手上的錢基本上花光了。

五月四号淩晨,突然下雨了。

聽到雨點擊打在窗玻璃上發出的噼啪聲,王加根心裡蒙上了一層陰影。這種天氣,方紅梅會來麼?

北上的列車在花園火車站停靠的有三趟,分别在上午、下午和晚上。方紅梅會選擇坐哪一趟車呢?這麼長時間,她沒來一封信。學校又沒有電話,無法取得聯系。

唉,這樣兩頭扯着真不是個事,太不方便了。

為了接方紅梅,王加根把白天的課程都調好了。上午,他提前一小時出發,撐着雨傘,一步一滑地往花園火車站趕。

車沒怎麼晚點,他也趕上了。眼巴巴地守候在出站口,過濾完每一個出站的人,沒有看到方紅梅。

他隻能失望地返回牌坊中學。

下午重複了上午的悲劇。

晚上那趟車,正點到達時間是九點半,他八點鐘就出發了。

與白天相比,風刮得更猛,雨下得更大。王加根猜測,方紅梅最有可能坐這一趟列車。因為她坐這趟列車不用請假,放學之後往肖港火車站走都來得及。

這趟列車深夜十點多鐘才進站。王加根仍然沒有在出站的旅客中發現方紅梅。

她會不會沒有走出站口,直接翻越軌道,從路東走了呢?這種情況以往是有過的。想到這兒,王加根迅速趕往火車站南邊的人行通道,翻越天橋,一路小跑,追趕路上的行人。

雨越下越大,風越刮越猛。雨傘根本發揮不了作用,傘面被大風吹翻,成了朝天的漏鬥。王加根幹脆收取雨傘。衣服全部濕透了,落湯雞一般。褲子貼在腿上,感覺很不舒服。球鞋裡灌滿了泥漿。冰涼的手早已麻木,渾身沒有一點兒熱氣。牙齒顫抖着,發出磕磕的響聲。

他又開始咳嗽了,咳得頭暈目眩,甚至得彎下身子蹲在路邊,對着稻田和水溝喘息好半天。如果前面出現朦胧的人影,他又迅速站起身,朝着那人影狂奔。

從背影看過去,前面那人就是方紅梅!他欣喜若狂,邊跑邊喊,可到近前一看,并不是他熟悉的面孔。

陌生女子莫名其妙地望着他,露出驚慌和緊張的神情。

“不好意思!認錯人了。”他道着歉,趕緊離開。

夜行女子這才繼續前行。

回到空無一人的校園,王加根内心的失落、痛苦和悲傷,簡直無法用語言來形容。

“既然她不願意來,那我明天就去方灣中學吧!”躺在床上,他這樣計劃。

“她明天會不會來呢?如果她明天來,我們不是錯過了?”想到這兒,他又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我寫信讓她來牌坊中學,她并沒有回信拒絕。這就說明她認可了。至于來這兒的時間,她有可能推遲呀!也許她昨天調不開課,或者有什麼事情耽擱了。這是完全可能的。我沒有在信中講去方灣中學,她也沒有來信讓我去,現在貿然前往,很有可能與她錯過。不行,還是留在花園,明天再去接車看看。”這種分析似乎很有道理。

第二天上午、下午和晚上,王加根又去了三趟花園火車站,還是沒有接到心上人。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方紅梅究竟出了什麼事情?

做完工人流産回到方灣中學,方紅梅度過了一段異常艱難的日子。正如王加根推測的那樣,她沒有辦法請假休息,隻能硬撐着上班,而且必須掩飾自己的行為,不讓别人看出破綻。

手術當天她感覺身體還行,但第二天就有明顯的不良反應。上課時頭暈目眩,手扶着講台才勉強站穩。在宿舍裡洗衣服時,兩隻手火燒火燎,渾身都有炙熱發燙的感覺。吃飯沒有胃口,東西嚼在嘴裡,如麸糠一般難以下咽。

她非常後悔做完手術就直接回來了,應該跟随王加根去牌坊中學。哪怕是躺在愛人懷裡睡一晚上,她也不會像現在這樣難受。還有,那天她坐在南下的列車上,望見加根在站台上孤苦伶仃的樣子,心裡感覺特别痛苦和内疚。為什麼不留下來,安慰他,撫慰一下他那顆受傷的心?更何況,自己同樣希望得到他的愛撫啊!

“五一”是馬靜和周哲凡結婚的日子。對于方灣中學來說,可謂雙喜臨門:女教師馬靜出嫁,教導主任周東明娶兒媳。

馬靜家四月三十号過客,周東明家五月一号婚宴。這兩天正好放假,全校教職工先是集體乘車到西河鄉馬靜家裡,然後又轉到方灣周東明家裡,熱鬧了兩天。

方紅梅與馬靜關系非同一般,同學、同事加伴娘,自然不能缺席。整個“五一”假期,她都沉浸在馬靜的喜悅中。

直到五月一号坐完席回來,才有時間考慮自己的事情。

馬靜的嫁妝,當然不是她輕描淡寫地講的“床上用品”。除了之前見過的鋪蓋行李和衣服,還有自行車、縫紉機、台式電風扇和落地燈。馬靜的父母為了嫁女兒,也算花了血本。

觸景生情,方紅梅自然而然地想到,她将來出嫁的時候,爸媽能給她什麼。能給她什麼呢?家裡窮到骨頭裡了。除了幾間破房子,什麼都沒有。這些年來,方父方母整天如老牛拉着破車,異常艱難地往前奔。賺來的每一個血汗錢,都供了家裡的小孩讀書上學,以及奶奶看病吃藥。現在家裡連一床像樣兒的被褥都買不起。

想到這一點,方紅梅又覺得對不起加根。前段日子她還在埋怨加根的父母,現在想想自家的情況,她又開始體諒他們。

同病相憐,都是因為窮啊!

五月三号,她收到了王加根的來信,叫她周末去牌坊中學。不湊巧的是,學校通知全體教師周末必須到肖港區教育組參加培訓。

孝天縣改市後,方灣公社不複存在了,并入了肖港區。方灣公社文教組也随即撤銷,改由肖港區教育組管理。

頂頭上司變了,方灣中學領導比較謹慎。要求全校教師務必按時參加培訓,一律不得請假。還一再強調,不準遲到早退,更不得溜号,違者嚴肅查處,扣發當月教學津貼和課時補助。

迫于紀律壓力,方紅梅放棄了周末的約會。

兩天培訓學習都是上午九點鐘開始,下午五點鐘結束。教育組既不負責住宿,也不管教師們如何往返,一切都是自己安排。

由于隔着瀤河,方灣沒有直達肖港的班車,往來隻能步行,或者騎自行車。單程十五裡路,步行自然很累,也很費時間。多數教師都選擇騎自行車,早出晚歸。

方紅梅騎車水平一般,勉強能夠上路,但家裡沒有自行車。

馬靜提出騎車帶她,她又于心不忍。

往返三十裡路,要别人帶來帶去多不好意思啊。她又不會騎車帶人,會帶人的話,兩人換着騎還差不多。萬般無奈,由方父出面,在方灣衛生院找人借了一輛自行車。

星期六一大早,她、馬靜、小阮、池松山和另外幾個中年教師一起上路了。這麼多騎自行車的人結伴而行,蔚為壯觀。

方紅梅是生手,騎車比較緊張。雙手緊緊地握着自行車龍頭,手心都出汗了,而且磨得生疼。到達瀤河堤岸,前往河邊渡船過河時,必須經過一段長長的下坡路。教師們要麼一路狂奔下堤,要麼帶着手刹緩行下坡,個個表現得鎮定自若,遊刃有餘。

方紅梅卻沒有這個水平。自行車剛下坡就如脫缰的野馬,不再聽她使喚。車速越來越快,此時急刹車,肯定人仰車翻。眼看就要撞上前面的池松山,緊急關頭,她隻能選擇側身倒地,摔在地勢相對較高的堤壩上。好在人和車都無大礙,隻是糊了一身泥巴……

在肖港區教育組培訓期間,方紅梅無時無刻不在記挂着王加根。

五月四号爽約,她估計王加根五月五号會過來。那天臨到南下列車到達肖港站時,她就借口上廁所,離開了教室。

她偷偷地跑到肖港火車站,等候王加根,結果失望了。

五月六号也是這樣。

她不可能想到,在肖港火車站接車的這兩天,王加根同樣在花園跑來跑去地接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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