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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教師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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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前後的黑闆上用彩色粉筆寫有标語。前面黑闆上寫的是“熱烈慶祝第一個教師節”,後面黑闆上寫的是“人民教育人民辦,辦好教育為人民”。這些顯然都是寫給村支書和村主任們看的。名正言順地提示他們捐款,心甘情願地掏錢。

菜很豐盛。氣氛也很熱烈。教室裡吵吵嚷嚷,煞是熱鬧。喝了白酒喝啤酒,直到每一個人都東倒西歪,說話舌頭打卷兒。

村幹部們鬧起酒來沒完沒了。

王加根怕耽誤看電影,又擔心喝得太多,呆會兒騎自行車不安全,就借上廁所的名義,中途溜号了。回家洗了把臉,就叫方紅梅趕緊起床,整理行裝準備出發。

“我不去!”方紅梅突然改變主意,語氣相當生硬,像是賭氣。

王加根不知道老婆今天怎麼了,為什麼不高興。想到方紅梅懷有身孕,他不想多計較,可心裡又實在放不下這場免費電影。

他問方紅梅是不是身體不舒服,需不需要去醫院,表現出十二分的殷勤。

方紅梅絲毫也不買他的賬,悶聲不響地躺在床上,對王加根不理不睬。躺了十分鐘的樣子,她看看手表,又從床上爬起來。梳了梳頭,洗了洗臉,把拖鞋換成涼鞋,拿起一把遮陽傘出門,一個人自顧自地朝學校外面走去。

王加根趕緊拿起黑皮包,拉開拉鍊,确認電影票在裡面,馬上找鑰匙鎖門,再推上自行車,去追老婆。趕上方紅梅後,他放慢速度,撥動鈴铛,示意方紅梅上車。

方紅梅犟了一會兒,還是坐到了自行車後架上。

從牌坊中學到鄒肖村的土石路,王加根騎得很慢,怕車子颠簸。穿過鄒肖村,上了水泥路面,就明顯加快了速度。置身于秋天的田野,他的心情逐漸開朗起來。

碧綠的秧苗一望無際,其間夾雜着金黃色的稻谷——那是等待收割的中稻。池塘裡的荷葉郁郁蔥蔥,點綴着粉紅色的荷花和陀螺大小的蓮蓬。早地裡的棉花,結滿了沉甸甸的棉桃,有的已經炸開,露出潔白的花絮。芝麻一棵棵筆直地立着,綠葉和白花交相輝映,身上結滿棱形的蒴果。雜草叢生的田間地頭,堆放着一蓬蓬綠油油的紅薯藤子。鶴立雞群的高粱最打眼,紅穗和綠葉在秋風中搖曳。

為緩和氣氛,王加根騎車時嘴不閑着,說起了小時候看電影的趣事。那時,每逢村裡放電影,便如過節一般喜氣洋洋。家家戶戶早早地吃過晚飯,太陽還沒有下山,就扛着闆凳到禾場上去占位子。興奮而又焦急地等待着電影開演。電是發電機送的。每聽到那轟隆隆的聲音響起,看到放影機旁的電燈亮了,整個禾場就會沸騰起來。大家歡呼雀躍,喊着叫着要前面的人在座位上坐好,等待潔白的銀幕上出現活動的畫面……更多的時候,是到鄰村或楊崗街上看電影。這樣的日子,往往是大人小孩結伴而行。走在曲曲彎彎的田間小道上,前呼後應,歡聲笑語,别有一番情趣。有人踩着水蛇了,吓得一聲驚叫;有人掉進水坑,傳來一陣惱罵。但所有的不快,都會在電影開演時煙消雲散。也有消息沒有弄準的時候,到了那裡撲空,白跑一趟,掃興而歸。像《閃閃的紅星》《紅湖赤衛隊》《賣花姑娘》這些好片子,即使楊崗街上,往往也是放跑片,同一部片子同一個晚上要在好幾個地方巡回放映。楊崗街上沒有影劇院,放電影是在露天裡。露天電影場正好建在一個山坡上。銀幕在最下邊的舞台上。看電影不用帶凳子,隻要大家規規矩矩地坐着,都能看得見。但人一多,秩序一亂,也容易出事故。他清楚地記得,放映朝鮮故事片《賣花姑娘》那天,電影場上人山人海,整個山坡被擠得水洩不通。電影結束散場時,突然發生了騷亂。大片人被擠倒,哭嚎聲、叫罵聲響成一片,有兩個小孩被踩死了……

“現在多好!看電影能夠坐在電影院裡,電影票又是單位買的,不用自己掏錢。”王加根觸景生情地發感歎。

方紅梅一直沒有搭腔。

到了花園電影院,加根把自行車鎖在街道僻靜處,緊挨着一根電線杆子。然後,和方紅梅一起進場。

因為是集體買的票,座位前後左右都是熟悉的面孔。大家互相打招呼,嘻嘻哈哈地就座。

第一部影片是《香港一百天》。電影放到中途,突然停電了。整個電影院黑漆漆一片。頭頂上和牆壁上的電扇也不轉了,又悶又熱。觀衆們叫苦連天,口哨聲和咒罵聲此伏彼起。

王加根怕方紅梅受熱,叫她去入口處的大廳,那邊人少,空氣流通,涼快一些。

方紅梅坐在座位上沒有動。

王加根再次勸說,她突然火了,吼道:“要去你去!”

王加根無奈,隻有陪在老婆身邊,耐心地等候。

過了十來分鐘的樣子,電影銀幕前面才亮起一盞昏暗的電燈,喇叭裡開始播放流行歌曲《我的中國心》。

王加根情不自禁地随着暖場音樂小聲哼唱起來。

“神經病!”方紅梅狠狠地挖了他一眼。

王加根閉上嘴巴,停止哼唱,但心裡不是滋味,完全沒有了看電影的興緻。

“我怎麼得罪你了?我幹了什麼讓你讨厭的事情?你憑什麼這樣對我?”他真想大聲質問,以排遣心中的郁悶和憤怒。

不過,他還是忍住了,沒有發作。

《香港一百天》放完後,是戲劇電影《五女拜壽》。

放映沒一會兒,很多觀衆紛紛離場。

王加根見方紅梅在座位上昏昏欲睡,估計她也沒多大興趣,就提議:“算了,我們也不看了。回去吧!”

方紅梅沒有理他。

王加根又重複說了一遍。

“要走你走!”

是可忍,孰不可忍?王加根惡狠狠地罵道:“賤東西!”

他本想站起身離開,思索片刻,還是坐着沒動。接下來,他隻看到銀幕上有人影兒晃動,不知道是什麼内容。

好不容易熬到電影放完,兩人别别扭扭地走出電影院。

中山街上車水馬龍,行人熙熙攘攘,根本沒辦法騎車。王加根推着自行車跟在方紅梅後面,一前一後往花園火車站方向走。他們準備走火車站内的人行天橋過鐵路,這條路回牌坊中學最近。

在站門前廣場,王加根看到路邊有賣老鼠藥的地攤兒,記起家裡的老鼠藥用完了。無人居住的新房裡少不了這東西,不然的話,搬進去的那些物品就會被老鼠糟蹋得不成樣子。他停下腳步,叫方紅梅在前面等他,然後支起自行車,蹲下身子挑選老鼠藥。

老鼠藥有用紅顔色紙包着的,也有用綠顔色紙包着的,價錢一樣,都是一角錢一包。賣藥的老頭說,綠紙包的是讓老鼠吃的,紅紙包的是讓老鼠聞的。下藥時,必須把兩種藥混合在一起,這樣效果最好。

王加根于是一樣買了四包。付過錢,就趕緊騎車去追方紅梅。

花園火車站的人行天橋有點兒特别。這座天橋的正中央有一道鐵栅欄隔開,把天橋分成兩半兒。一半兒供上下車的旅客使用,另一半兒的兩端直接連到火車站外面,供路人通行。

上天橋和下天橋全部是台階,自行車通行不方便。上天橋時,王加根把自行車的後輪提起來,讓前輪着地,一蹦一蹦地往上推;下天橋時,雙手得死死地拉住車龍頭,以防自行車下溜,時不時還要帶一下手刹。過天橋沒一會兒,就趕上了方紅梅。

方紅梅嘴巴子噘得老高,不過,還是坐到了自行車後架上。騎上水泥路面,王加根實在忍不住,就問方紅梅今天為什麼不高興。

方紅梅沒有回答。

過了一會兒,她竟然抽搐着哭了起來,哽咽着問:“你說,今天是什麼日子?”

加根怔了一下,回答:“今天九月十号,教師節。昨天九月九号,是毛主席忌日。你總不會把昨天的悲傷情緒帶到今天來吧?”

“那農曆呢?”方紅梅進一步提醒。

農曆?王加根真不知道農曆是多少。

方紅梅聲淚俱下,哭得更傷心了:“今天農曆七月二十六,是我生日。結婚才幾個月,你連我的生日都不記得了。”

王加根恍然大悟。難怪老婆一整天悶悶不樂!難怪她中午執意要吃面條!生日吃長壽面,是長命(面)百歲的意思。

“該死!真是該死!”他輪起右手,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嘴巴。因為一隻手握龍頭,搞得自行車左右搖晃。

他趕緊向老婆道歉,又說了一大堆好話。談戀愛時,方紅梅的生日他記得清清楚楚,怎麼剛結婚,就忘記了呢?未必,結婚真的是愛情的墳墓?長此以往,他們會不會變得和程彩清夫婦一樣,動不動就吵架打罵?

進學校大門時,看見門衛老甯正在與鄒金橋聊天。今天不上課,鄒金橋怎麼到學校來了?未必也是去程彩清家裡抹牌賭博?王加根有點兒納悶。他知道金橋不怎麼喜歡抹牌,對賭博也沒什麼興趣。休息時間不在家裡好好呆着,到學校來幹什麼?

鄒金橋家住鄒肖村,在家裡是獨苗。父母隻養了他這麼一個兒子,自然把他當成心肝寶貝,也慣出了一些壞毛病。從小到大,他好吃懶做。在家裡橫草不拿,直草不揀。高中畢業後,回村當了民辦教師,又娶了鄰村一個女子做老婆。結婚最初兩年,夫妻倆感情尚好。時間一長,就有了不和諧聲音,鄒金橋開始嫌棄他老婆。他一會兒說老婆不孝順,不守婦道;一會兒說老婆不勤快,不會理家;一會兒說老婆不會打扮,土裡土氣的……事實上,他老婆很賢惠,長得也漂亮。

鄒金橋當民辦教師時,工資總是一個人拿着用,從來不交給家裡。他老婆來了月經,沒有錢買衛生紙,隻有向公公婆婆伸手。鄒金橋總是西裝革履,打扮得油頭粉面,還在衣服上噴香水。見到年輕女人就酸眉醋眼,認得的,不認得的,都厚顔無恥地與别人打招呼,點頭哈腰,說些不堪入耳的騷情話。到牌坊中學來當代課教師,又不是班主任,卻動不動就到女學生家裡走訪。深更半夜在外面鬼混,晚上十一二點鐘才回家。學校裡給他分了宿舍,他就一個人睡在學校裡,夜不歸宿。暑假期間正值農村“雙搶”,又要割谷,又要插秧,家裡人都在畈裡忙,他卻躲在學校睡大覺。

加根夫妻倆走時學校大門時,聽到老甯與鄒金橋正在聊老鼠。

“你說狠不狠喲!”老甯滿臉通紅地訴說,“我中午沒吃完的飯菜放在桌子上,用罩子罩着。剛看完一場電影回來,飯菜就被老鼠糟蹋了,連罩子都被掀到地上。白天都敢出來偷吃,你說狠不狠喲!”

聽到這兒,王加根就從口袋裡抓出一把老鼠藥,挑了一個紅紙包和一個綠紙包,遞給老甯:“我正好買了老鼠藥,不曉得效果怎麼樣?你拿兩包去試試。”

老甯連聲緻謝,接過老鼠藥。

“紅紙包的是吃的,綠紙包的是聞的。兩種藥要混在一起下,才有效果。”王加根現趸現賣,把剛學的秘訣傳授給老甯。

鄒金橋聽到這兒,哈哈大笑起來,對王加根說:“你上當了!什麼吃的呀聞的呀,這兩種顔色紙包的藥,隻有一種是真的,另一種是假的。賣老鼠藥都是這樣真假搭配,一包真藥賣兩包的價錢。”

王加根如夢初醒,覺得鄒金橋的話有道理。

真是無商不奸啊!連賣老鼠藥的都這麼狡猾。究竟哪一種是真藥?哪一種是假藥?又沒辦法分辨,隻有把兩種藥混在一起下。

回到辦公室東頭的房間,王加根準備撬爐子做飯,拎起燒水壺,卻發現蜂窩煤眼兒全是黑的,一點兒紅光也沒有。中午走得太急,他忘記了封爐子。他隻好把爐子提到辦公室門口,用鐵撮箕裝了些木柴、舊報紙和煤塊,重新開始生爐子。

這時突然停電了。薄暮中的校園瞬間暗了下來,顯得非常安靜,死氣沉沉。

方紅梅餓得肚子叽裡咕噜亂叫,望爐子興歎,饑腸辘辘地幫忙。這段日子,她厭食、嗜睡、反胃、嘔吐的毛病神奇地消失了。而且胃口大開,飯量明顯增大,總想吃雞鴨魚肉之類的葷菜。見到别人吃什麼新鮮玩意兒,就饞涎欲滴,恨不得跑過去搶。肚子餓得也快,一日三餐已經不能夠滿足要求。難怪罵某人嘴饞,就說“像害伢的”。

懷孕的女人都是這個樣子嗎?

方紅梅點着蠟燭,借着昏暗的燭光切肉,削冬瓜皮,掰豇豆,剝大蒜。炒菜前的準備工作做得差不多時,敬武從外面回來了,但爐子仍然沒有生着。爐膛裡的木柴都成了灰燼,煤球卻沒有燃燒起來。

方加根面對不争氣的爐子,氣急敗壞,但一點兒辦法也沒有。

“把菜拿到食堂去炒吧!我實在太餓了。”方紅梅提議。

王加根遲疑片刻,又别無選擇,隻得放棄重新生爐子的打算,和方紅梅一起回到屋裡,拿的拿盤子和碗,端的端切好的菜,前往學校食堂去借竈做飯。

可能是中午籌辦“鴻門宴”太勞累,三個炊事員都沒有去看電影。中餐和晚餐,他們吃的都是剩菜剩飯。

王加根和方紅梅來到食堂時,看見聾子聶師傅一個人在燭光下洗碗。小朱和肖金平在隔壁下跳棋。

聽過他們借竈炒菜的要求,聶師傅二話沒說,趕緊把鍋洗幹淨,把竈膛的火點燃,又拿出油和鹽,叫他們随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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