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衛老甯把鐵栅門打開,任程芸拉着女兒走出校園。
有了這麼個小插曲,大家吃喝時的話題,又轉移到了程彩清一家人身上。從程彩清和程芸轟轟烈烈相愛,簡簡單單結婚,到他們的女兒歡歡出世;從程芸因為任性丢掉工作,再托人重新找工作,到楊崗供銷社上班,随放錄像的河南人出走;從他們夫妻倆合夥做籠子騙賭徒們的錢,趁抹牌的人半夜肚子餓,高價出售食品敲竹杠,到平日買大魚大肉,過花天酒地的生活……大家衆口一詞,認為他們夫妻倆為人不厚道,不是什麼好鳥。
“彩清也是的,給孩子削蘋果,何必要先咬一口?自己想吃的話,重新削一個不就是了?”
“程芸做得也不對。彩清啃了蘋果,歡歡不高興,叫彩清再削一個嘛!何必又吵又罵又哭又鬧?”
“歡歡也是慣壞了。這個小姑娘不讨人喜歡。從沒見她笑過,總是黑着個臉,橫眉怒目。口又臭,動不動就罵人,還往大人身上吐痰。才幾歲就這樣,長大了怎麼得了?跟程芸一個德性。”
……
提到歡歡,王加根叫苦不疊。
他說,這小姑娘幾乎每天都要到他家裡,進屋就到處亂翻,見到喜歡的東西就拿。不給她還不行,不讓她拿,她就又哭又鬧,倒在地上打滾兒。程芸有天帶着歡歡來串門,小姑娘進屋就擺弄收錄機,胡亂按壓收錄機的按鈕,後來把控制音量的旋紐擰下來了。程芸從女兒手裡搶過旋紐,試着裝上去,又把收錄機挪到歡歡夠不着的地方。歡歡于是大聲哭叫,腳亂踹,手亂打,把櫃子上的書本、鋼筆、梳子、搪瓷杯掃得滿地都是……
“真是讓人傷透了腦筋!”王加根惱火地說,又不無憂慮地補充,“将來我家欣欣要是這樣,那就慘了。”
“不會的!你和小方教育的孩子,不會這麼沒教養。”鄒貴州顯然是在恭維,“上梁不正下梁歪。彩清和程芸為人就那個樣兒!歡歡會好到哪裡去?”
酒足飯飽,王加根腳步趔趄地回到家裡。進廚房拎起兩隻塑料桶,準備提水回來洗澡。進入伏天,後院子就成了他的露天浴場。每天吃過晚飯,他就在後院子裡脫得□□,痛痛快快地淋個澡,或者坐在腳盆裡洗浴。
他口裡哼着小曲,走出學校大門,居然看到了程芸和歡歡。
原來她們根本就沒走,一直圍着學校外面的圍牆根兒在轉悠。
暑假快結束的時候,花園區教育組照例召開了全區教師大會,宣布各學校幹部人事任免和教師調動情況。
牌坊中學教師沒什麼變化,領導層有調整。丁勝安被借調到孝天市教育局,校長職務暫時由張仲華代理。教導主任和總務主任沒動,依然是甯海濤和鄒貴州。最引人注目的變化,是肖玉榮被提拔為副校長,成了學校的“二把手”。
丁勝安離開,大家很平靜,既沒有留戀,也沒什麼慶幸。
他是行政人員,不會教書,沒承擔過任何一門課程教學。從教學方面講,基本上是個外行。和大多數當官的一樣,他也想方設法利用手中的權力謀取私利。比方,安排親戚聶聾子在牌坊中學當炊事員;把農民老婆弄到花園鎮百貨大樓當營業員;以學校的名義去駐軍部隊借汽車,為自家拖沙、拖煤、婚喪嫁娶,辦個人的私事;患病住院時,虛開發票,到鄒貴州那兒報銷雙份醫藥費……論以權謀私的次數和頻率,他比張仲華要多,從中得到的實惠也是張仲華沒法相比的,但丁勝安卻比張仲華的口碑好,沒激起什麼民憤。即使學校出台了不合理的政策和制度,大家都把賬算在張仲華身上,對丁勝安網開一面。
開會發言,丁勝安總是空話連篇,虛張聲勢;平常日子,除了吃吃喝喝,就是抹牌賭博,再就是在辦公室裡誇誇其談,嘻嘻哈哈,與女教師打情罵俏。但教師們并不覺得他讨厭,更沒有與他發生正面沖突。農忙季節,大家還結伴去他家裡幫忙幹農活。他人緣好,主要還是因為性格随和,腦子利索,黑白通吃,左右逢源。當官當到這種境界,也是能耐。
肖玉榮從普通教師一下子提拔為副校長,很多人都覺得意外。尤其是王加根,心裡還有點兒不服氣。他沒想到自己的“手下敗将”竟然搖身一變,成了他的領導。
張仲華代理校長,純粹是走狗屎運。區教育組召開的教師大會一結束,他就把牌坊中學教職工召集到一起,要求大家八月二十八日正式上班,開會學文件,并強調要記考勤。
二十八号上午,牌坊中學所有教師八點之前都到了學校。張仲華忙于接待學生家長和客人,一直呆在宿舍裡。大家被晾在辦公室,百無聊賴,隻得下棋、看報或者聊天。一直到九點半,會議才正式開始。念了半個小時文件,就沒其他事情,各回各家,下午休息。
二十九号的上班時間調整為九點。和前一天一樣,到十一點才宣布開會。張仲華忙于應酬無法參會,由肖玉榮組織大家學習文件。總共學了二十幾分鐘,又宣布下班,下午休息。
三十号沒規定具體上班時間,可要求教師們到校。大家陸陸續續來到學校,會也不用開了,據說該學習的文件已經全部學完。各人自由活動。聊天的聊天,下棋的下棋,或者邀班子躲進宿舍裡抹長牌、打麻将。中午有考上中專的學生請客,大家又談笑風生地去了那個學生家裡喝酒。下午休息。
三十一号上午,除了學校領導以外,其他教師一個也沒有來,連三個炊事員也溜之大吉。住在學校的程彩清一家人,坐着摩托車離開了。幾個領導在校園裡到處轉悠,到下午兩點鐘還沒吃午飯。一個個餓得白眼翻,又不敢擅自離開,擔心區教育組領導來檢查。
王加根見領導們實在可憐,就翻箱倒櫃,傾其所有炒了幾個菜,讓敬武去鄒肖村小賣部買回幾瓶啤酒,招待了領導們一餐。
這四天時間,加根的生活實際上也混亂不堪。幾乎每天下午和晚上,他都要去花園火車站接車,來來回回跑了好幾趟,一直沒有接到紅梅母女倆。
到底是怎麼回事呢?他最初相當憤怒,後來又擔心。擔心大人小孩生病,擔心她們在路上遇到什麼意外。
加根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紅梅母女倆之所以沒有按約定的時間回家,是因為欣欣病了。
由于天氣酷熱,菜園子村又沒通電,用不了電扇。欣欣身上長滿了痱子,到處是丘疹和水泡。瘙癢起來,就難受到哇哇大哭。臉蛋和眼睛脹得通紅,兩隻小手在身上亂抓。越抓越燥越癢,大人見了甚覺可憐。紅梅和方母不停地往欣欣身上擦痱子粉,不停地搖動着手裡的蒲扇,給她解涼。有時實在沒轍了,就把她放在腳盆裡洗個冷水澡。結果,痱子癢沒有止住,她又開始拉肚子。
臨近開學那幾天,腹瀉相當厲害,有時一天拉十幾次。小家夥胖乎乎的臉蛋瘦完了,眼眶顯得特别大。
到了九月一号,實在不能繼續捱下去,方紅梅這才帶着欣欣動身回花園。看着懷裡病怏怏的女兒,她的眼淚直往下掉。外公外婆也掀起衣襟揩眼角。别人家幾個月大的小寶寶,爺爺奶奶外公外婆搶着帶,或者有專職保姆全天候照料。欣欣呢?來到這個世上就遭罪。爺爺奶奶各顧各,外公外婆走不開,保姆又沒有找到。回到牌坊中學的家裡,唯一的依靠也隻有爸爸和媽媽。可是,爸爸媽媽還得上班呀!開學後的日子怎麼過呢?
方紅梅拎着大包小包,抱着欣欣走出花園火車站,一眼就看到了守候在出站口的王加根。
這幾天,王加根已經來回跑了十多趟。一次又一次的空等讓他怒不可遏,甚至心灰意冷,但他卻不敢不接車。他不願意錯過老婆和女兒,不願意看到她們期盼和失望的眼神,更不願意讓她們受苦受累自己走回牌坊中學。雖然每一次失望而歸時,他都會在心裡罵老婆,賭咒發誓要報複她,見面時叫她滾蛋!但是,當紅梅母女倆真真切切地出現在他面前時,憤怒又煙消雲散了。他欣喜若狂奔過去,從老婆手裡接過女兒,高興得淚流滿面。
開學第一天,方紅梅抱着欣欣,王加根推着小搖車,一家三口同時到辦公室報到。這種奇葩的場景教師們第一次見到,因此非常興奮,嘻嘻哈哈地開玩笑。學校領導面面相觑,又不好說什麼,無奈地對着他們笑笑。
在負責記考勤的副校長肖玉榮的提議下,領導們開了個簡短的會議,研究王加根和方紅梅的特殊情況。會議最終形成這樣的決議:暫時不強求他們坐班,隻要能按時到教室上課就行,同時督促他們抓緊時間請保姆。
肖玉榮提醒甯海濤,排課程表時,把王加根和方紅梅的上課時間錯開,保證他們有一個人能夠在家裡看孩子。
得到這道特赦令,王加根和方紅梅感動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兩人暗下決心,要努力工作,用教學業績報答領導的恩情。
他們的女兒欣欣已經會察顔觀色。
如果大人沉下臉,對她橫眉鼓眼,她的小嘴巴就會一癟一癟,随即“哇”地一聲大哭起來;要是大人對着她笑,她也會喜笑顔開,笑得特别甜。白天她不怎麼認生,誰伸手求抱,她都會張開雙臂往誰懷裡撲。但到了晚上,就隻認方紅梅一個人,非要媽媽抱不可,在媽媽的懷裡才肯睡覺。
方紅梅這天喂奶時,突然覺得什麼地方不對勁,小家夥把□□咬得特别緊。吃完奶之後,也緊抿嘴巴不肯張開。她強行掰開女兒的小嘴巴。嗬!長牙齒了。上下牙龈各有兩顆米粒大小的乳齒,看上去還有點兒透明。算了算,這天她剛滿五個月。
長了乳齒的欣欣可不比從前了。吃奶時,她會突然狠勁地一咬,疼得方紅梅直咧嘴。有人逗她,她依然會笑,但嘴巴咬着媽媽的□□不松開。肚子吃飽了,動不動就把手指頭伸進嘴裡,自顧自地拼命吮。見到什麼東西都要抓,小鞋襪,手帕,枕巾,白紙,抓到就往嘴巴裡送,想嘗嘗是什麼味道。實在沒什麼東西嘗了,就抱着爸爸媽媽的臉龐啃。用搪瓷缸喝水時,也總是把搪瓷缸刮得呼呼作響。
躺在小搖車裡,欣欣總是眼睛忽閃忽閃地随着氣球和風鈴轉,嘴裡伊伊呀呀自顧自地說個不停,手裡抓着塑料荷花小鈴铛,高興起來了就胡亂搖晃。胖胖的小腿小腳有節奏舞動着,鬧得大人根本就沒辦法靜下心來做事。
正在照看她的爸爸媽媽這時站起身,推着小搖車,送她去學校操場上放風,或者到辦公室跟老師們玩。欣欣一進辦公室,就成了大家的開心果。老師們都會湊過來抱她、逗她、故意整她。
這種寬松的環境有時也會拉起警報,特别是有上級領導來學校檢查工作的時候。如果接到上級領導來牌坊中學檢查的通知,肖玉榮總會提前給王加根或者方紅梅打招呼,讓他們做好應急預案,盡量不要把欣欣帶到辦公室。
領導們來檢查時,通常會召集全體教師開個會。王加根和方紅梅隻好把他們的女兒藏起來。至于藏身之地,學校門房當然是首選,讓門衛老甯照看。如果老甯也參加會議,他們就把欣欣送到部隊抽水房,托付給廣廣黃。遇到廣廣黃出門不在抽水房,那就剩下最後一招:把方敬武從教室裡喊出來,讓他暫時不上課,回家守着欣欣。
這種與領導“捉迷藏”“躲貓貓”的遊戲,看上去似乎很刺激,但事後想想,又是多麼無奈和辛酸啊!
“還是請個保姆吧!”王加根提議,“多花幾個錢,免得總是這麼尴尬,養孩子像做賊一樣。”
方紅梅表示同意。不過,她對保姆的要求比較苛刻:年輕漂亮、勤快能幹,還要知書達理,是讀過書的。
她說,小孩子跟誰長時間生活在一起,外貌就會随誰變化。不能找一個醜八怪,把欣欣帶醜了。
這種歪理邪說,當然沒有什麼理論依據。王加根心裡很清楚,老婆實際上是怕花錢,想這麼一天一天地往前過,自己把欣欣帶大。
肖玉榮曾試探地問過他們請保姆的事情,兩人支支吾吾,說正在找。眼見他們老是拖,肖玉榮也能體諒他們的難處,沒怎麼強求。反正牌坊中學隻有他們一家是這種情況,沒人攀比。能馬虎就馬虎一點兒,放他們一馬。現在他們主動提出找保姆,肖玉榮就表現得特别熱心。沒幾天,她帶着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女孩來到了他們家裡。
小女孩叫肖麗娟,鄒肖村人,是肖玉榮的鄰居。模樣兒還算俊,因為家裡弟妹多,父母負擔不起,她初中沒畢業就辍學了。
雙方商定:肖麗娟吃住還是在自家,工作日的白天來照看欣欣,不幹其他家務,周六下午和星期天休息。薪水一天一塊錢,每月按實際工作天數結算。
肖麗娟上崗後,方紅梅對她進行了培訓。教她如何給欣欣穿衣服、端尿、換尿布、擦痱子粉、喂水,如何使用小搖車,囑咐她哪些東西可以給欣欣玩,哪些東西不能交到欣欣手裡;告誡她抱孩子或者帶欣欣出去玩時的注意事項,哪些地方可以去,哪些地方不能去;要求她教欣欣看圖片識物……絮絮叨叨,比給學生講課還要仔細。
肖麗娟不住地點頭,嗯嗯嗯地答應,誠惶誠恐。
雖然交待得詳細,肖麗娟聽得也認真,方紅梅還是不放心。上班時,隔不一會兒就溜回家裡看一看。如果聽到欣欣的哭聲,她哪怕在教室裡上課,也會馬上停下來,讓學生自習,急匆匆地跑回家裡。
欣欣剛開始與肖麗娟單獨相處時,總要哭鬧一陣子,不肯離開爸爸媽媽。不過,肖麗娟很有耐心,也很機靈,總能想辦法讓欣欣慢慢消停下來。她打開錄音機,播放磁帶,讓欣欣聽小時候的啼哭聲和笑聲。另一個小朋友的喜怒哀樂,常能讓欣欣安靜下來,好奇地東張西望。肖麗娟不失時機地把她抱起來,在家裡到處走動。教她辯認牆上五顔六色的圖片。指着男娃娃頭,告訴她“這是小哥哥”;指着女娃娃頭,告訴她“這是小姐姐”。
方紅梅覺得保姆的表現還不錯,上班時溜回家巡查的次數就慢慢減少了。
欣欣沒睡時,肖麗娟陪她玩,陪她樂,喂吃喂喝,端屎端尿,總有事情做,忙得不亦樂乎。一旦欣欣睡着了,肖麗娟就無事可做,感覺特别無聊。她要麼默默地坐在屋子裡發呆,要麼在客廳、卧室、廚房之間轉悠,或者打開後門,到後院子裡透氣,不知道幹點兒什麼。
方紅梅有次回家碰到這種情形,就從書櫃裡找了兩本《知音》和《家庭》雜志,遞給肖麗娟,叫她坐在欣欣的身邊看書。并且說,看完後可以自己到書櫃裡去換。
肖麗娟非常高興。
後來的日子,隻要欣欣睡着了,她就馬上到書櫃裡找喜歡看的書籍。除了雜志,她對磚頭一樣厚的小說也感興趣。《紅樓夢》《德伯家的苔絲》《靜靜的頓河》這些中外文學名著她看得津津有味。由于被書中的故事情節所吸引,欣欣睡醒了,她仍舍不得丢下書本,就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拿着書繼續看。再後來,即使欣欣不睡覺,肖麗娟也不抱她了。把欣欣放在床上或者小搖車裡,讓小家夥躺着玩,她凝神專注地看小說。有時看得入了迷,連給欣欣喂吃喂喝、端尿端尿都忘了,以至于欣欣把大小便拉在□□裡,搞得床上小搖車裡到處都是。
“怎麼能這樣?我們花錢請你來看孩子,不是請你來看書的!”方紅梅很不高興,闆着臉訓斥了保姆幾次。
肖麗娟感覺很不好意思,答應改,下不為例。可是,一旦家裡隻剩下她和欣欣,她還是抵不住書本的誘惑,仍然偷偷地看書。
終于有一天,因為她的疏忽大意,欣欣從床上滾到了地上,額頭上隆起好大一個血包……
摸着欣欣頭上的血包,方紅梅心疼得直落淚。她當面沒說什麼,過後卻堅決要求辭退保姆。
王加根好言相勸,說肖麗娟總體表現還不錯,愛看書也不是什麼壞毛病,提醒她以後注意就是了。如果辭退她,一時半會也找不到合适的。再說,肖麗娟是肖玉榮介紹的,這麼快就将她辭退,也會讓肖玉榮覺得難堪,面子上過不去。
“我顧不了那麼多。結清她的工資,叫她走人!”方紅梅态度異常堅決,并且道出了内心的真實想法,“我壓根兒就不想請保姆!都是肖玉榮多管閑事。”
“問題是,我們不可能天天都在家裡啊!隻要一個人有事外出,欣欣就沒人照看。你馬上就要去武漢補考,我要去上欣欣的戶口,隔段時間要參加自學考試。遇上這樣的日子怎麼辦?就算平時都在學校,有課時要上課,沒課時要看孩子,一點兒空閑也沒有。多累啊!”王加根苦口婆心地好言相勸。
“再怎麼困難,不就幾個月麼?等欣欣能走會跑了,能夠在校園裡面自己玩,我們不就能夠輕松些?”方紅梅固執己見。
王加根不好再說什麼。他知道,如果他繼續啰嗦,方紅梅就會惱羞成怒,把責任推到他身上,埋怨他沒本事。
孝天縣師範學校的三個女同學,馬靜和池中月都進了孝天城,隻有她在農村;一起函授的四個女學員,有三個家在孝天城,隻有她在鄉旮旯。這些話,方紅梅唠叨過不隻一次。
如果你王加根有能耐把老婆調到孝天城或者花園鎮,欣欣就能夠進托兒所上幼兒園,怎麼可能為保姆的事情傷腦筋?
為避免引火上身,他隻能妥協讓步,去找肖玉榮協商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