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氏眼中的笑意早已褪去,一層一層冰霜附上。
寶知早已感知,她未言,心中的疑惑因此得以證實:她爹爹與娘的死并非遇水寇而亡這般簡單,抑或她無人提及的外祖家。
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
喬氏恍然清醒,忙換了話茬。
深夜,寶知按下此惑,轉而繼續思考。
一個人會牢牢記住别人的一個善舉嗎?
為什麼?
邵衍。
邵衍。
邵衍。
她的手指在空中慢慢劃出他的名字。
你真是一個奇怪的人。
為什麼?
她猛地坐起,一個答案呼之欲出。
那包含在那個吻、包含在他溫柔地幫她穿上外衫的動作、包含那高高瘦瘦站在最前的背影中的答案。
邵衍喜歡她。
這是寶知從未設想的答案。
她用吊橋效應來解釋那個吻,用困境下的妥協來解釋他的體貼。
可是不管從任何角度來解釋,最後都指向這個不可思議的答案。
邵衍喜歡她。
寶知心慌意亂,兩頰發熱,手腳都不知如何擺放。
為什麼,人會去喜歡他人?
因為那人擁有容貌,可以滿足自身的虛榮心和養眼?
可是世上美人多,為什麼偏偏是其中一人?
為什麼有的人可以喜歡一個,有的人卻可以喜歡很多?
邵衍為什麼會喜歡她?
隻因為她的一次無意的好心?
如果那天不是她,如果她沒有出手,這段少年的思慕是否無從談起?
她又煩躁了,明明是毫無邏輯的胡思亂想,卻叫她不安。
寶知知道自己又着想了,隻是吻過了,那無處安放的占有欲便不受控制地四處亂竄。
他算她什麼人,有必要浪費自己的時間思考這虛無缥缈的事情嗎?
她複躺下,用被衾裹着頭。
從小到大,喜歡她的人多了去了,她若是所有感情都要回應便是将她掰成一百瓣也解決不了問題。
真煩。
為什麼一從山上下來就站得那麼遠,上馬車時連個眼神都不給她?
占了便宜爽就完事了是吧?
她恨恨地想着的人這廂也未睡,他的處遇雖比幼年時好上一些,卻從未入過上位者的眼。
邵衍不惱,他早已習慣了,更何況現下他空洞的胸口已經被填得滿滿的。
靠着浴桶沿的少年郎露出結實的肩背,即便外頭瞧着消瘦,實則布着一層薄薄的肌肉,已經有成年男子的影子。
那骨骼分明的右手輕輕搭在自己的心口,感受到有規律的跳動,就如姑娘在他懷中驚慌的呼吸,叫他心口酥麻。
即便屋内隻有他一人,他再也感受不到孤身一人的寂寥。
三年以來不擇手段地悄然打聽,不懂神色地接近她的表兄弟。
終于,一切的忍耐與付出都是值得的。
他不想等了。
邵衍起身,扯過一旁的白布,細緻地擦拭身上的水漬。
那夢必然是預兆,不能再等了。
任何計劃都不是萬全的,總會有突發事件。
他不能,也不敢冒險。
他自始便是一無所有的人,可他也想将明月攬入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