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們以一種異常的速度,以中央的雄蟲為核心,瞬間孢子開花似地炸開。每一個小突觸都在精神力的作用下舒展,花蕊般的細小觸須探出頭,搖擺在空中。
場面刹那間變得失控詭異又離譜,好像整個洞窟都盛開鋪滿了血肉之花。
白色的蟲子安安靜靜地坐在這紅粉色的錦簇花團中,極度興奮的觸須卷集上他的翅翼和身體,簌簌作響,滿懷喜悅地環抱纏裹住網中的造物。
薩克帝自己的測試結果,是激活了三個區間的突觸。
這個結果放在雌蟲身上,足以稱得上強悍。
然而按照雄蟲搞出的陣仗,對方起碼是他的兩倍以上,而且還是因為達到了測定儀的上限——整個地下空間都活了,藤曼般的柔軟觸手盤結出螺旋形的花紋,相互傾軋、綻放。
好家夥。
核心種直呼好家夥,不測這一下,他都不知道對方的精神力增長速度異常到了這種程度。
他剛準備呱唧呱唧鼓掌,就看見雄蟲睜開了眼睛,目光中流露出一絲不安。
事實上格拉确實很焦慮。
他像是被攤開了展現在雌蟲面前,曾經被隐藏的精神力無處遁形。和習慣精神鍊接的蟲族不同,大部分人類極度厭惡被感知到情緒。
他不知道核心種看到這一切後會作何反應。
然後下一秒,薩克帝就伸手摁了摁他的腦袋。
“搖号中獎了啊。”他聽見對方喃喃自語,以一種複雜的表情注視着自己,那表情……有點離奇。
用人類的話來說,就是學渣看學霸的神色。
“你的族群是不是腦子不太行,這樣的幼崽都舍得扔掉……放到***……不得被那群教官搶瘋了。”
雖然沒太聽清楚,但感受到對方是在誇獎他,于是雄蟲笑了。
他的尾巴掙開身側幾團不舍挽留的紅色血管,緊緊地同核心種纏了纏。
薩克帝再一次拍拍他的頭:“行了,我大概清楚情況了,斷開鍊接吧。”
他一開始還在仔細記錄對方激活的區間,結果發現爆燈了,隻能示意雄蟲終止測試,然後緩慢地拔掉信息連接器的端口。
在鍊接截斷的瞬間,所有盛放的“花”瞬間頃刻枯萎,那些揮舞的小觸須收回到突觸中,鮮活的血肉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委頓幹枯下去,變成一道道幹涸的血管和筋膜,重新懸挂攀附在牆壁之上。
“這……這就是禮物嗎?”
格拉問,看起來有點摸不着頭腦。
“精神力鑒定結果?”
“不是!”黑色雌蟲回答得斬釘截鐵:“我不可能送這麼醜的東西!”
他收起手裡的記錄儀,放在一邊的台子上,在心底琢磨實在不行就把鍊接栓的精神感知度上限給調到最高,大概可以跟雄蟲合上拍。
他原本還在擔心自己搞出來的東西會不會給對方帶來過大的精神冗餘壓,結果雄蟲看起來完全沒受影響。
倒算得上一件好事,就是怪吓人的。
這種精神力相當離譜,然而想想曾經的王蟲那種一網網住一整個族群的操作,好像也不是不能理解。
一邊歎氣,核心種一邊揮揮手,原本圍得密不透風的屏障和遮蔽罩瞬間消融、撤下。
那些半實體粒子消散的瞬間,所有照明設備亮起,将空間正中心的機體暴露出來。
纜線蜿蜒至它的腳旁,像是一道道閃爍着金屬幽光的河流。
那是一具未完工的半成品機甲。
純白色外殼,十三英尺高的身軀纖細流暢,鋼鐵翅翼拖展于身後。
和常見的機身不同,這具融合了人類于蟲族二者科技的外軀殼猶如一隻懸停的昆蟲,形同抱胸的蜻蜓或蝴蝶。
艙室的位置尚未完全封合,鍊接栓被固定住的神經元猶如細線,從敞開的腔體一路蔓延至胸甲,盤踞着描繪出優美的花紋。
尖銳的肢體呈現出迥異于人類輕型機甲的特征,更具攻擊性。
捶攏的機翼很像雄蟲的異化形态,花瓣般環繞在機身周圍,仿佛下一秒就要凋零。
光線沿着機身流淌低落,暈染開柔和的白光,和背景中昏暗的那些深紅脈絡與突觸格格不入。
在血肉叢生、觸肢遍布的鋼鐵堡壘中,開出了唯一的一朵純白之花。
核心種笑了一下,抱着雙臂站在他的得意之作前:“這才是我的禮物。”
“時間有點緊,還沒完全竣工,再給我一個小循環差不多就夠了。”
“光靠我自己,能做到的實在很有限。更複雜的工序需要配備多名專業機械師,所以我隻能盡量搞出一個好操作的簡易版初代機。”
他看着目瞪口呆的雄蟲,鞭尾在身後輕輕地搖晃。
面對武器時,他一向對自己的審美抱着極大的自信。
伸手敲了敲白色的機身,發出清脆的聲響。
和他以往駕駛過的任何一台輕型機甲都截然不同的神奇型号。
存在着活體表現的精神鍊接栓于鋼鐵的身軀上生根發芽,最大限度地适配了身體脆弱但精神力極高的雄蟲。
機甲的肋骨位置镌刻着一行小小的字符。
那并非蟲族書寫語,也不同于人類的通用語,而是一種更為古老的文字體系,是他曾經身處V217時,從那些朝夕相處的鄰居們身上學到的另一種語言。
他以此為它命名。
“它屬于你了。”
薩克帝拉過還處于震驚狀态、說不出任何話語的雄蟲,用手托起他,将對方送上駕駛艙的位置,然後帶着他摸了摸那行銘文。
“這是它的名字,代表着舊地人類所能觀測到的所有星辰中,黎明時分最明亮的一顆天體,也是愛與美之星。”
“希望你會喜歡。”
金棕色的眼睛帶着笑意。
“我稱它為,啟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