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賀您,拿到了完整的權限。”
人類笑了起來,他正仰望着那一眼看不到頭的龐大巢體。
血管一般的連接元和纜線層層疊疊地垂吊下來,搖擺攀爬,緊密包裹住中央的連接栓,仿佛深紅的血脈交織成河流,最終彙聚一處。
所有雄蟲都在進行數據記錄,他們不安,緊張,同時又十分激動。
這是大信息巢給出的反饋最強烈的一次。
所有權限逐一解鎖,激活的突觸從最底層開始,依次呈現出高度活性化的表現,緩緩舒張,而後向着中心處的白色蟲子探出細密的觸須。
雖然即将離開,但人類确實沒什麼随身物品,于是連打包的時間都省下來,幹脆跑來給格拉幫忙。
這段時間每一位信息巢的成員都在努力工作,完成了海量的數據解析和碎片整理。
甚至有闊翅種的雄蟲也加入進打工大軍。
其實單看外表,便能輕易判斷出這些蟲的加入順序。
新到的那些太瘦了,即使傷勢已痊愈,也很難在短短幾天内變得更加強壯。
和轉化效率一流、能夠邊進食邊瘋狂自我修複的雌蟲不同,蟲族的雄性本身就更為孱弱,自愈能力同樣不夠強。
克裡曼将這些蟲送到格拉面前時,亞瑟剛好也在場,于是他全程目睹了對方渾身刺撓的表現。
四隻瘦伶伶的雄性畏縮地跟在深灰色雌蟲身後,最細的那隻尤為虛弱,步伐晃晃蕩蕩。
青年眼見着冷漠的武裝種領隊一把抓起走得颠三倒四、好像随時都會倒下的蟲,一路扛進來。
“别讓他們做太重的活。”
對方在将雄蟲交給格拉後,闆着臉多說了一句。
“他之前處于孵化期,還沒恢複。”
亞瑟因為這聲交代而多看了武裝種幾眼,接手的格拉倒是很自然,輕輕地抱過害怕得死命抓住克裡曼胳膊的那隻蟲。
“别擔心。”
他同對方貼了貼,精神的細絲很好地包裹住恐懼得想逃走的闊翅種。幹癟的雄蟲不太會說通用語,唧唧叫着做出無力的掙紮,想要再次靠近武裝種尋求庇護,直到被格拉整隻摟住才漸漸安靜下來。
“我會照顧好他,暫時不會讓他們工作。”
“你看着辦就好。”
雌蟲依舊是木然的表情,尾巴在背後甩動。
“你的那對警衛……需要我送回來嗎?”
克裡曼指的是恩和恩納。
這對兄弟前陣子直接被拎到危險性較小的掃尾戰場上,正在以瘋狂的速度成長——不僅指技能方面,更指個頭方面。
但武裝種也明白,他們是薩留給伴侶的護衛,不可能一直跟随大部隊行動。
格拉認真地想了一會,最後說:“讓他們自己選擇吧。如果他們希望留在前線,就讓他們留下。要是他們願意繼續回到我的身邊擔任警衛工作,麻煩你将他們送過來。”
對方點點頭,不再多說什麼。
直到武裝種領隊離開,人類依舊在若有所思地盯着那背影看。
“他變了一些。”
亞瑟說:“比起第一次見面,這名核心基因族群出身的直系高位種變得……不再那樣紮手了。”
“是因為您伴侶的緣故嗎?”
最後一句話他轉向白色的蟲子,語氣中帶着笑意。
格拉正坐在地上,安撫縮在懷裡的小小的闊翅種雄蟲,聞言也笑了。
“薩總說自己喜歡欺負克裡曼,但其實他對武裝種們一直很好。”
被雙臂抱住的蟲慢慢軟掉。
對方其實比格拉年長,但思維更加破碎,很難找出連貫的閱讀片段,體型相較于白色的蟲也小了一大圈。
連續被強迫着孵化卵、遭到毆打和啃食,幾乎榨幹了對方的生命力。
在人類看過來時,他……它拼命地縮起身體,拱着腦袋,将頭倉惶地埋進格拉的懷抱中,試圖藏起自己。
好在這種狀況正逐漸得到改善。
格拉的精神力實在是過于逆天,無論是治療還是安撫都效果顯著,第三天的時候這幾隻新加入的蟲已不會再做出應激舉動,而是默默地縮在信息巢的角落中旁觀着其他忙碌的成員。
“您是我見過的所有種族、所有生物中,精神力最為強大的一位。”
親眼目睹了大信息巢權限一路解鎖的場面,人類青年忍不住輕聲喟歎。
巨巢正在完全甦醒,瘋狂地挽留那枚被裹挾在中間的連接栓,直到操控者斷開鍊接輕盈地跳下來,無數的觸須仍舊試圖攀附到對方身上。
“謝謝。”
一邊對贊美做出禮貌回應,格拉一邊挨個同圍上來的同事碰了碰尾巴。
其中肖是最高興的一個。
他抱着對方嗡嗡叫,許多隻雄蟲湧上來,差點将手不夠用、來不及全摟住的格拉淹沒。闊翅種們在外圍膽怯地徘徊許久,想加入又不敢,最後被肖一把拽進這個抱團小隊。
見過了雌蟲打成一窩的血腥畫面,這還是人類第一次見到雄性圍成一圈做出小貓蹭蹭的舉動,藍眼睛的青年笑出聲,帶着善意的好奇打量這一幕。
不得不說,雄蟲的戰鬥欲比同種族的雌性低很多,情感方面又更為細膩豐富一些,大部分懷有互相舔舐傷口的集體意識。
現場充滿了嗡嗡的韻律。
直到克裡曼再度拜訪,才打破這片和諧的蜂鳴。
這次武裝種是為了将恩和恩納送回來——這對兄弟明确表示,他們變得更厲害是為了保護自己的族群,要回到這群雄蟲身邊。
為此不苟言笑的深灰色直系親自跑了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