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注意到了,你很難一口咬斷它們的脖子,而我們所見到的還隻是亞成年體。”
“如果我沒有全部剿滅它們,灰翅族群或許也能從中分一杯羹。”
“不需要。”
克裡曼很直,核心族群出身的傲慢令他的直在此刻增添了更多嫌棄的氣息。
他也維持着深度異化的姿态,停栖在黑色雌蟲的身邊,保持着落後半個身位的服從态度。
“這些東西很惡心。”
非常有趣。
“惡心”這一表達,相當人類化。
薩克帝本人執政時期,這個鄰居展現出極度純粹的一面——純粹不分好壞,隻是一種穩定的狀态。
和它們那時刻保持着異變與進化的基因不同,蟲族的思維反而始終如一,一切行動圍繞着共同目标而展開:不為任何外界因素所困擾,服從王蟲,回歸大群,延續族群和篩選出更強大的後代。
但現在,雜質摻了進去……比起毫無思考地遵循本能與天性,“惡心”這種無足輕重的事情居然成為了衡量标準之一。
個體差異、個體喜好,以及思考出現在了克裡曼這位典型的直系身上。
他們穿過一地血污。所有異獸雜交産物的頭顱和心髒都被收割,讓這個育種巢穴看起來相當掉san。
牆壁上的卵囊和粘膩組織盤結成螺旋狀的花紋,密密麻麻,每一步都會踩碎一些空掉的卵鞘。
“比這更惡心的場景你們應該見過很多。”
每一次呼吸,湧進呼吸縫中的空氣都夾帶着血的味道。這段時間以來核心種幾乎摒棄了作為人類的一切美德,以鱗片覆體的姿态悠然行動,利刺豎起的尾巴在身後輕微地擺動,提防着可能從任何一個角落中鑽出來的偷襲。
“……我不喜歡。”
克裡曼緩慢地說,同樣四肢低伏,四隻深灰色的眼睛轉動,看不出來任何類人的特征。
“很多雄蟲和雌蟲都死了,隻是為了養出這些東西……如果我有一隻雄蟲,我不希望他孵化出會将自己撕裂的怪物。”
這段時間陸陸續續有表達了臣服意願的闊翅種被集中運走收容,其中一隻雄蟲死在了運輸途中,沒有熬到抵達治療倉。
異獸雜交品種的脊刺能夠輕易卡住、撕裂孕育者的身體。
那隻倒黴的蟲就是如此,第一枚卵死死卡住通道,後面的卵進入活性化階段卻無法順利排出,然後所有灰翅目睹了一窩變異的青灰色玩意兒,啃破孕育者的身體像潮/噴的蜘蛛一樣往外爬的場景。
可見命運守恒定律永遠存在。
曾經人類親眼注視着自己的同類成為苗床、成為廉價的孵化室,現在感受這一切的變成了蟲族自己。
野獸般的闊翅種不為所動,堅信這是進化的一環,将低等蟲視為簡單且必要的消耗品。
但是對于跟随着克拉克、且對雄性和幼崽寬容度相對較高的灰翅族群而言,這種事情就顯得難以忍受起來。
披着人皮太久的野獸搞不清楚自己的身份,開始覺得自己也成為了懷帶憐憫與人性的一員。
就像銀灰色的高位種,無論再怎麼自我說服,也沒辦法徹底放任自己養大的青年不告而别。
所以對方在收到消息後立即回航,裹緊了自己的僞裝,收斂起血腥的本性。
自死亡的積累中所誕生的怪物,變得想要去理解愛、獲得愛。
過于可悲的命題,過于可悲的族群。
差不多要讓人類沒得做、做蟲又做得不太成功的薩克帝,産生一點同病相憐的念頭了。
自毀的本能寫在每一種生物的基因上,率先生出思考的一方往往會先一步邁入死亡。過快的進化頻率和繁殖頻率意味着物種的不穩定性,思考和憐憫則引發動蕩,而眼下整個灰翅族群都處于這種狀态之中。
于是他忍不住戲谑地抽了克裡曼一尾巴。
“你終于克服自己的雄蟲恐懼症,開始假設幻想未來的家庭生活了?”
對方緩緩冒出一腦袋的問号。
“你是不是有毛病??”
深灰色的雌蟲顯然依舊是雄蟲恐懼症的受害者。
那有力的鱗尾在武裝種領隊的身後發出噼啪聲響。
“我沒有幻想那種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