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際悍匪從來不屑于老老實實地從事生産。
“但是如果你真的想同人類展開長期合作,你的族群成員需要早一點順從新的生活方式。”
他警告自己剛出爐的合作者。
“現任皇帝不是好糊弄的人,她不會接受任何形式的越界與試探,我想要開辟通商航路的理由是希望赢得一個長期且平穩的和平,而不是挑起兩邊的戰争。”
這次談話差不多消耗了半天的時間。
一次會談顯然無法解決所有問題,隻能敲定出大緻方向。之後亞瑟、格拉、克裡曼,以及那些武裝種視情況也要加入他們的商談中來。
“先到這裡。”
亞王蟲做出一個停止的手勢。
“更多的事情,讓我們見到完整的報告、見到你承諾送到我面前的第二顆頭顱再說。”
核心種從善如流地點點頭。
“行。先驗貨,後付款,我沒問題。”
非常體貼的上司、不,合作者,恰當地在他需要幹飯的時候停下了艱難的拉鋸戰。
他準備去大信息巢接上格拉,和對方一起分享一點蜜露……其他雄蟲有蜜露吃,他的伴侶也必須有。
然而在薩克帝站起身的瞬間,銀灰色的雌蟲鉗制住了他的肩膀。
被抓牢的那一方挑眉看向對面。
克拉克沒有手欠的毛病,也不像是要搞出過河拆橋操作的樣子,于是他沒作聲也沒移動,隻是用眼神回以詢問。
細密的鱗片覆蓋上右手,亞王蟲的手指彎曲成尖利的指爪,擡起手以便讓鋒利的兇器輕而緩慢地貼着薩克帝的頸側。
危險逼近要害的感覺,幾乎令黑色的蟲炸起一片鱗。
把不可再生的頭顱暴露在一名亞王蟲的攻擊範圍之内,差點觸發他的自動彈反機制。
薩克帝清晰地感受到,那冰冷而細長的爪尖,以一種穩定且情緒複雜的慢動作,在自己的頸部摩挲一下。
幾不可察的細微刺痛,伴随着微弱的血液氣味。
克拉克收回已經恢複成類人拟态的手臂,微微撚動向來不染塵埃的手指。
上面殘留着淺淡的紅色痕迹。
亞王蟲将指尖放在嘴邊,面無表情地抿了一下。
這莫名其妙的舉動差點沖擊到薩克帝,一瞬間腦子裡飛過去五光十色的大橫幅“兄弟你在搞什麼”。
但緊接着核心種理解了這一行為——對方的信腺在仔細分辨信息素的味道。
殘留了太多做人的記憶,導緻剛開始做蟲一個大循環的家夥日常很無助。
蟲族在某些方面的行為,放在人類社會是要引發瞳孔地震的程度。
文化差異總是在莫名其妙的地方襲擊他。
所謂的“我願意與你分擔每一片碎裂的鱗甲,每一塊剝離的血肉”,對于蟲族來說完全不是比喻或者誇張的修辭手法。它們真的講究以血還血,以牙還牙,物理意義上的那種。
即便溫和如格拉,也曾一字一句地表達過,“我将啃食你的殘骸,同你一起化作安貢底層的淤泥與血漿”。
蟲群缺乏愛與恨的具體意識,但它們所奉行的同源相噬的行為,卻又在實際行動上将二者揉為一體。
他的提議被亞王蟲所接受,所以克拉克仔細地辨識他的氣息、他的信息素、他血液的味道。
蟲對于嗅覺和味覺的依賴甚于視覺,大腦中很大一部分用來處理接收到的相關信息。
面對特意留下的标記,他們能夠隔着遙遠的距離注意到仇敵或同伴的蹤迹,也會對特定的血食——比如蟲母的殘骸,充滿本能性的渴望。
在科技發展到一定程度的當下,已經有太多更為先進的手段取代這些老舊的傳統。
但眼前的場合,就像豺狼或者花豹會非常謹慎地辨認同類那樣,出身于王蟲直系的銀灰色雌蟲在以相當正式且嚴謹的方式告知對方:我記住你的血液,你的氣味,從這一刻起我的身體裡流着你的血。
他們之間尚未達成任何口頭協議.
但是灰翅族群的亞王蟲以實際動作給出了一個委婉而晦澀的答案。
非常具有核心基因族群直系的風格。
“我想我不需要……咬回去?”
理解是一回事,加入是另一回事,薩克帝整個人痛苦面具。
你的兄弟拿出了招待同盟者的最高禮節,但是你對這種禮節過敏。就好像直男見不得貼面禮。
然後他眼見着對方一臉矜持且嫌棄的表情。
亞王蟲全身都流露出一種“莫挨我”的氣息,後退一步。
“離我遠點。”
克拉克說,他擦了擦手,讓自己重新恢複為嶄嶄新的狀态。
“以及你的血嘗起來确實不太像硬翅。”
“……”
薩克帝深吸一口氣,轉身就走。
兄弟你有大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