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信息巢的使用權暫時不會開放。”
白色的雄蟲表情平靜,不動聲色地回絕掉自己曾經族群的亞王蟲,那試圖空手套白狼的請求。
他仿佛沒有看見對面難看的臉色,以及那雙強忍着不摩擦出聲響的翅翼。
“請不要誤會,我們不需要為了其它族群的請求而放寬巢的使用,也不會因為未達成的共識而激進化彼此的觀點。”
閃紋種看上去活像吃了一發高射炮。
在會談中被雄蟲壓制住是難以想象的恥辱,黑色的核心種更是在一旁見縫插針刮地皮,這讓被堵得不行的蟲有一種被針對了的錯覺,但灰翅族群的亞王蟲仿佛對這種僭越視而不見,任憑他們就大信息巢的歸屬問題咬死不放。
原本不同族群對于巢或多或少都擁有着部分使用權。
然而作為恐怖傳說的紅太歲直接一鏟子将這顆仙人掌球連根鏟走,打包,外帶……一氣呵成。
躺赢的灰翅族群亞王蟲隻是昏迷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睜開眼,就看見自己的栖息領地内便多了一顆苟延殘喘的紅毛丹。
眼下其它族群深空通訊的質量一塌糊塗,很難評到底是誰的鍋。
“你豢養了兩隻機會主義者。”
差點發出嘶嘶聲,閃紋種幾乎沒有壓抑住話語中的攻擊性。
“他們在取悅上級方面的能力出類拔萃。”
“為了避免你産生不必要的錯誤認知,我需要更正一下你的部分觀點。”
所有蟲的交談言辭都顯得晦澀謹慎,高等核心基因族群掌握着話語——字面意思的那種,他們對于定義和語言有着獨到的闡釋權。
“薩是我的同盟者,而并非隸屬關系。我與他分擔每一片碎裂的鱗甲,每一塊剝離的血肉,尊重他的意願一如尊重我自己。”
“你瘋了,克拉克。聽聽你所謂的同盟者提出的條件吧!”
被氣得嘶鳴出聲的黑白色紋路的蟲差一點站起身來:“他不接受合作,要求閃紋族群接受灰翅的調配——這是什麼荒謬的夢話!”
“夢話與談判條件的區别在于,前者屬于天方夜譚,而後者有能力成為現實。”
薩克帝沒生氣,他金棕色的眼睛直視坐立不安的交談對象。愈是在談話中展露出憤怒的一面,愈發代表着對方正處于極大的焦慮之中。
“上一次說這件事情不可能發生的,是闊翅種與足肢種的亞王蟲,然後我讓他們親眼看着一切發生。”
對方沒說過。
但人類的固有技能之一,就是在沒有名人名言的時候,憑空創造一句名人名言出來。
他曾經在做戰前動員時忘詞,于是随便胡謅了一位舊地名叫揚科洛夫·來薩維奇·奧斯托洛夫斯基的軍事家,從此隻要想不起來引用的是誰的話,就把鍋統統扔到這位不存在的揚科洛夫身上。
反正聽講的人隻管呱唧呱唧鼓掌,并不會在事後去查注腳。
“這個要求對于我們而言,過于嚴苛了。”
慢吞吞發出聲響的是鳌種,他們的族群沉默寡言,日常埋頭搬磚搞建築,戰鬥的欲望不如搭房子的欲望強烈。
“您列舉的條件一旦實施,意味着鳌種的消亡,我們将無法再以族群的形式存在,隻能成為附屬品。就我所知,成為附庸的族群下場一般都不太好。”
木讷和棒槌是真的,但說話直擊要害也是真的。
青灰色斑紋的蟲絲毫不講究迂回的藝術,有什麼說什麼。
“我當然并非空口索要無條件的讓利,我們所追求的是共赢與存續。”
畫餅技能的發動往往隻需要最簡單的觸發,一旦落實到開空頭支票層面,核心種瞬間便回歸了自己的舒适區。
在這種情況下,大家又變成了相親相愛的“我們”,絲滑得完全看不出來他片刻前追着閃紋種猛創的樣子。
鳌種是非常美妙的一支族系,薩克帝看向他們亞王蟲的眼神裡,充斥着喜悅與和善。
他有一個小小的愛好,就是拉着好員工一起創造生産價值。
“大部分蟲族的星域仍然落後于常規發展道路,大量的族群成員缺乏最簡單的生活保障,我們将本該富饒的星域當作一個貧瘠的村莊來管理,在短暫的繁榮背後沒有任何能夠正确運行的機構。”
“相信我——”真誠是最大的必殺技,鳌種散發着錢的光芒,令核心種難得對談判對象面露微笑。
“我們需要在更長時間的詳談中,加深對彼此的了解,達成進一步的共識。”
從頭到尾,整場初步接觸花費了半天的時間。
薩克帝半夜從窩裡被薅起來,直到黎明前才從加班中得以解放。他喜歡看打工人加班,不喜歡自己加班。
這并非一次正式會談,更類似于約談前的試探性對話。
除去最開始氣氛太過僵硬之外,閃紋種的亞王蟲在接下來的交流中意外地展現了圓滑的一面,不再喜怒形于色地頭鐵猛沖。
羅克珊顯然絲毫沒有軟化的意思,懷柔政策根本行不通,于是對方飛快地轉換了策略。
太過重大的決定與勝利皆不可能一蹴而就,後續有無窮無盡的扯皮正等待着拉鋸中的三方。
下一次更為正式的約談時間敲定後,通訊便被徹底切斷,全息影像的身形也在一瞬間全數消失。
黑色的核心種當場岔八在椅子裡。
“我不想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