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酉時剛至,應是樓中最為繁忙的時段,然而眼前大門緊鎖,常日裡徹夜不滅高高懸挂的燈籠也被通通挑下,一副冷清破敗的景象。
他嘗試着拍了幾下大門,無人應聲。于是他轉到後門處,又是敲了許久,木門才被移開了個小縫,似是内中人在小心觀察來者是誰。
見來人是他,裡面立時響起移開門闩的聲音,然後木門打開,一個人影激動地撞進初弦懷中。
“嗚嗚嗚,初弦,你果真沒事,你總算是回來了……”
這愛哭的架勢,不用瞧都知是洛笙了。初弦無語地将對方從自己身上扒下來,以免鼻涕眼淚被抹上一身。
“樓裡怎麼了?發了大财洗手不幹至少也該知會我一聲吧。”初弦問道。
“這種時候就别說笑了啊。”洛笙抹着眼淚道,“你去瞧瞧樓主吧,他被折磨慘了……”
聞聲初弦二話不說,拔腿沖上樓。到清歌房前甚至等不及敲門,直接用肩膀撞開的門。
他差點使力過度把自己拍到地上,然而當他穩住身子擡起頭,就看到清歌悠哉悠哉坐在書案前,手中捧着賬本,正和他大眼瞪小眼中。
“……”
初弦回想鵬安樓後院的空地大不大,夠不夠叫他把誇張傳信的洛笙種進土裡。
見到初弦,清歌笑得很開心,可是随即,眼中的欣喜又轉化成擔憂。
初弦連忙道:“你不用擔心我,我在宮裡好得很。反倒你這邊,怎麼生意都不做了?洛笙一見我也是哭哭啼啼的。”
清歌拿起毛筆,寫上“歇業”二字。
“是最近生意不好做嗎?以前外面再怎麼兵荒馬亂都沒見你歇業過。”初弦拿出包袱,獻寶般地将裡面的金銀細軟都倒了出來,“銀子不夠我有,再不濟我去找元啟幫忙。”
清歌将這些都推了回去,寫道:你留着用吧,還有太子給的千兩黃金,我都給你留着呢。
初弦立時不樂意了,“這是我的錢,想怎麼花就怎麼花,我偏不留着,偏要花到你身上。我聽你給我彈這麼多年的琴,這隻是一部分酬金,餘款以後再慢慢還你。”
清歌笑了出來,寫:那真是我這輩子彈得最貴的琴曲了。
“不貴不貴,我簡直是賺翻了。”初弦轉身将琴取來,道,“我許久沒聽你彈琴了,這段日子連睡覺都不踏實。”
清歌含笑去接琴,然而動作間仿佛牽連到某些痛處,他身形僵硬了一下,随即又沒事人一般将琴放在案上,微顫的指尖按上琴弦。
一道樂音響徹房中,如空山鳳鳴,久久不絕。然而,僅止一聲,因為那奏樂的手,此刻正被初弦抓住。
“你身上有傷!怎麼回事?是誰弄的?”初弦感覺掌中的手覆着一層冷汗,冰涼至極,而對方依舊面色如常,若不是身形與指尖的破綻,連初弦這個在他身邊多年的人,也無法輕易瞧出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