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鏡結束,齊逍小聲給沈尋知道了聲謝。
沈尋知不太擅長接受陌生人的謝意,隻搖頭說了句“不用”就立馬跑開,生怕被人抓着似地。
萬念成沒有表态,執行導演說:“這個齊逍電影學院大三在讀,好像已經有不少粉絲基礎了。”
萬念成輕笑:“演的還是淡了點。”
沈尋知正喝着水,悄悄聽了一耳朵,覺得舅舅大概是不太滿意的。
自家舅舅在藝術這方面,要求一直很高,那句話怎麼說的來着?
噢,甯要對的,不要貴的。
賀言聲站在門口靜候,齊逍出來時撞個正着,見着他點頭意思了一下,算是打過招呼了。
那眼神不能說敵意,但也不太禮貌,弄得他滿頭問号。
他轉頭問羅小羅和這人有接觸沒,羅小羅根本不想回答,隻暗自撇着嘴巴生悶氣。
自從把自己昨天的遭遇告訴羅小羅後,引來對方哭天喊地的心疼和對公司不遺餘力的咒罵,賀言聲被吵得頭疼。
他幾乎一夜沒睡,忍過早餐的時間直接伸手賭了羅小羅的嘴,在卧室休息一個多小時,交代了一下照顧黎佳藝的事情後,立刻趕來集合試鏡。
羅小羅正慷慨激昂呢,這人撇下自己就走,全然不管正罵在興頭上的助理,此等行徑簡直天怒人怨,路過的螞蟻看了都得爬上去踹兩腳的程度。
生悶氣的助理老師哼了一聲,過了半天不情不願地說:“就是那個齊逍呗,電影學院科班出身,隻服演技好的人,愛豆啊選秀啊之類的藝人在他眼裡跟那些網紅差不多,聽他助理說,他天天嚷嚷着要當演技派拿影帝。”
賀言聲嗯了一聲,他總算知道那人的眼神到底是為什麼了,很沒用說服力得接道:“有夢想是好事。”
“他現在可是他們公司的香饽饽,聽說明天還有一個綜藝要錄,今晚應該連夜就走了。啧啧啧,我多麼懷念那些年跟着你晝夜颠倒的生活啊哥。”
賀言聲眼神複雜地看了他一眼,下一秒,他被人點到名字,要去試鏡了。
試鏡房間裡的陳設和上午差不多,兩台攝影機放置兩側,場地中間的空白處鋪了兩張……墊子。
沈尋知正站在桌邊喝水,扭過頭看下一位試鏡者,視線相接時兩人都齊齊一愣。
最終是沈尋知先給出了反應證明這不是定格畫面,具體表現為放下手裡的瓶子。
粗算下來,這已經是賀言聲第三次在劇組見到沈尋知了,隻是萬萬沒想到他扮演的竟然就是王庭的私生子。
“開始吧。”萬念成沒給他們太多愣神的時間。
賀言聲坐在道具墊子上,沈尋知也走過去,邁出第一步時便開始進入狀态,等到再和賀言聲對上視線,已經完全是那個剛剛逃過殺手襲擊的小王子。
對于今天的試鏡,沈尋知是有些擔心的。畢竟賀言聲現在還處于“副作用”階段,回想他在樓梯間剛撿到賀言聲時,對方的狀态可算不上沒事兒,不由地為其捏一把汗。
“展維。”沈尋知蹲下身斟酌着念出第一句台詞,看着剛剛為他厮殺出一條活路的暗衛,眉目間滿是盡力掩藏後還是外洩了的恐懼,細追下來,還有半分怨氣。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他伸出手輕搭在賀言聲的額頭上,不急不緩地陳述:“你在發燒。”
抑制劑的影響還在持續,此時的賀言聲臉色微紅,幹燥的嘴唇動了動,想要開口卻沒能發出聲音,恰到好處的發熱取信了在場所有人。
這不是劇本的第一句詞,可這句話入耳的一瞬間,賀言聲和展維之間産生了某種難以言說的共鳴。
他擡眼對上沈尋知的目光,眼中映着沈尋知關懷又稚氣的臉,思緒微怔,不知不覺被對方吸引過去。
好的對手演員永遠能帶來最真實的情緒刺激,沈尋知一言一行結束,隻是簡單的立在那裡,散發的感染力就足以帶賀言聲入戲了。
那就是樓奚,不受待見、沒人在意、無比聰明的樓奚。
整間房裡的主試官都察覺到賀言聲狀态有了變化,不由禁了聲。
萬念成微斜身體,往周栩年的耳邊靠了靠:“現在你知道我為什麼一定要知知來了吧?從小我就發現他擁有演員最重要的感染力,一個眼神就能讓那些叔叔伯伯發自内心的相信他就是那個角色,相信自己真的和他經曆過那些人生,這種共情能力在戲上是絕對的寶貝疙瘩。”
周栩年笑笑不說話,眼裡的贊同和欣賞都快溢出來了,萬念成也不在意,坐正身子繼續看。
“沒事,少爺。”
賀言聲微怔一秒,立刻垂眸斂了視線向後撤去,原本搭在額上的溫潤指尖因着這個動作消失。
暗衛是仆,不可直視少爺的眼睛,這親近的動作也不合規矩。
額間的酥麻感萦繞不散,仿佛那手還觸碰着自己。
“傷口,是不是很疼?”
沈尋知故意在台詞中間做了三秒留白,時間過了才又開口,這回是真正的劇本開場台詞。
賀言聲垂眸看着地面,下意識接上了台詞:“不疼,少爺。”
在劇中的設定裡,沒人會把王的私生子稱作王子,那是對王的亵渎。
不論是王庭的在位者還是繼位者,幾乎都不歡迎他來到這個世界。
他的父親如此,他的兄弟也如此。
哪怕那他身體裡淌着王的血,也無法成為真正的樓氏,真正的王族。
賀言聲回答的聲音不算大,配上他本人特有的低沉嗓音,伴随着空調微微的嘈雜傳進了所有人的耳朵,沈尋知離得近,聽覺首當其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