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道士還在罵罵咧咧:“還要我告示寫多大,鬥大的字也看不清就别來道觀了,先去治治眼睛……呦,怎麼是楊師侄你啊,來得正好,給我修修這桌子腿,你師叔我一把老腰可撐不住咯。”
然後他才看見靈官殿外攢動的人頭,緩緩張大了嘴:……哇,你帶了這麼多人來給我修桌子啊?”
“不是,我,等等……啊?”楊媛媛一時失言,半天沒說出一句囫囵話,“師叔!”
“瓜娃子愣什麼呢,趕緊過來幫把手啊。”師叔吹胡子瞪眼,“不會在特保局待了幾年人待傻了連桌子都不會修了吧……哦,這些是你的同事是吧?過來過來,等修好了桌子上個香我帶你們去後院坐坐。”
不僅是楊媛媛,門外烏泱烏泱一片人頭一起安靜了下來。
主任的這位師叔……挺有個性,的吧。
楊媛媛扶着桌子,腿滿耳朵都是敲釘子的“叮叮當”聲,第一萬零一次痛罵出馊主意的人。
“诶,好了。”師叔滿意地扶穩桌子,擺好供品香燭,喚了一聲,“咪咪,走了!”
他一聲令下,門檻邊邊角角陡然湧現出……一隻貓,兩隻貓,三隻貓……五隻貓!花色各不相同,皮毛倒是油光水滑,在陽光下幾乎閃閃發亮,一看這日子就很滋潤。
五隻貓擠成一團,同時向師叔咪了一聲,師叔便大笑着趕貓:“去,去!待在山門可不像話,後面不少香客在找你們呢!”
“咪……”“喵嗷嗷嗷!”“嗷嗚……”
“撒嬌也沒用,快去。”師叔笑眯眯地拿出幾根貓條勾引,目光卻轉向靈官殿外那片烏泱泱的人頭,“既然是婵之的朋友,那就一起進來吧。”
楊媛媛垂着腦袋,心中大呼流年不利——隻聽說回龍觀來了新當家,怎麼沒人和她說這位新當家是她親師叔?
“婵之啊……”
楊媛媛頭低得更低,裝鹌鹑,雲浥川隻思索了片刻後就道:“可是臨湘玄默觀陸靜霞陸真人當面?”
“當不得這聲真人,在座各位幾乎都能算是同道,便稱一聲靜霞吧。”陸靜霞叫小道童看了茶,笑意盈盈,“婵之你可是向來無事不登三寶殿,今天帶着你這麼多同事上山,莫非遇到了什麼難處?”
楊媛媛感覺自己汗都要流下來了,嘴唇哆嗦着開口:“啟禀師叔……師侄、師侄是……”
“隻是來浮川療休養,爬個山,沒想到您就是回龍觀的新住持……”
陸靜霞分茶的手動作一頓:“……嗯?”
沒事找他?
楊媛媛簡直尴尬到想鑽進地裡。
“陸真人,我倒有一事相詢。”雲浥川拱了拱手,禮數做足,給腳趾扣地的楊媛媛解圍,“不知真人可有閑暇?”
陸靜霞端詳雲浥川片刻,颔首道:“原來是雲浥川,雲先生,直說便可。”
“您身邊這五隻貓,可是浮川天生地養的妖?”
五隻貓皮毛油光水滑,極有靈性,内行人一眼就看出已經頗具氣候,隻等機緣一到,就能煉化橫骨通曉人言。它們又随着陸靜霞生活在道觀裡,隻要這麼按部就班修煉下去,修成人身道體也是指日可待。
“自然不是,”陸靜霞搖頭,“我來回龍觀也不過是這一兩年的事,咪咪五個也是自願随我修行,從臨湘帶來的,跟着我也有些年頭了,雲先生怎麼問我這個?”
雲浥川又問:“那陸真人到浮川的這段時間裡,可見過什麼浮川本地妖族?”
靈武山靈氣充裕,一般來說靈氣充裕之處,養出妖族或是有天資禀賦好的人族可能性都會比較大,雲浥川确實是在給楊媛媛解圍,可問題卻不是随口胡謅的。
陸靜霞依舊搖頭:“雲先生,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體制裡出來的人,會有此問也不足為奇,不過靈武山的情況與你們猜想的應該有所出入——你們不曾在浮川設立站點常年監控吧?你們今天上山,自然覺得靈武山靈氣充裕,但入秋時再來,靈氣便會降至平均水平以下。雖然變化規律十分穩定,可這樣靈氣波動卻對修行無益。”
特保局以大區的形式散落在華夏各處,南川區域的中心就是南川分局,分局又在各地設有辦事處。而如浮川這樣不起眼的地方則是沒有的,畢竟特保局人手有限,如果有什麼事,從鄰近區域再調集人手也來得及。
他頂着研究員們的灼灼目光坦然道:“沒有就是沒有,這種事我沒必要騙你們……不過有一點值得說道,浮川的靈氣變化随着汛期變化,下雨河水漲潮時靈氣格外洶湧……”
說着,他探頭看了眼樹木掩映間晴朗的天空,說:“明天恰好有雨,你們自己感受過一遍,也就知道老道所言不虛了。”
奉茶的道童敲門進來,恭謹道:“住持,時辰到了。”
陸靜霞點點頭,轉頭道:“今天正是七月十五,老道還要主持超度,便不說閑話了。你們中間有沒修行過的普通人,即使有婵之幾個在,下山路也不算太平,今晚就在廟裡留宿吧,失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