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縷玫瑰色的晨光浸染天際,悠揚的駝鈴聲宣告了啟程。
從駝獸背上回望,甯靜的村莊在霞光中蘇醒,來送行的金紅身影随着隊伍的前進逐漸變小,直至消失在荒涼的群岩間。
“專心,摔下去我們現在就能打道回府了。”
耳邊響起平淡的警告,腰上也被不輕不重地捏了一把,含章意猶未盡地收回視線:“之前條件有限,最遠也隻去了阿如村附近的幾個部族,這次的路線要遠多了。”
“也意味着更惡劣的環境、更多的魔物侵擾和物資短缺的風險。”艾爾海森說。
就像是一場漫長的航行。
從阿如村前往塔尼特露營地,他們與運送物資的商隊結伴而行。戈壁山麓的黑風呼嘯着将砂礫打在旅人身上,好似無孔不入的細密刀子,即使有頭巾和鬥篷的遮掩,從袖口和褲腿鑽進的漏網之魚仍讓皮膚針紮似地疼。擊退兩波進犯的魔物後,被粗繩拴住的駝獸不緊不慢地通過了狹長的盤山小道,險峻的舍身陷坑被抛至身後,一望無垠的廣闊沙海出現在眼前。
無比耀眼的日輪也升至天空正中。
正午的荒漠唯有風與熱,并不适合繼續前進,商隊首領常年往返這條路,領着他們找到了山麓南側的一處小綠洲。隆起的山岩遮蔽了熾烈陽光,自地下湧出的泉水滋潤了幹涸土地,棗椰樹和紙莎草傍水而生,除了保持警戒的鍍金旅團,其他人或躲在樹下進食,或在水邊濯洗塵沙,等到光線不再刺目,他們又将再度出發。
年輕的學者從行囊中取出布巾,向水邊走來,幾個血氣方剛的年輕傭兵圍坐一旁,有意無意地将他上下打量——
就像粗粝砂岩裡混進一顆溫潤華美的琉璃晶砂,來自璃月的雅緻風儀令含章格外醒目,盡管礙于另一位形影不離又看上去極不好惹的男人,沒人上前搭讪,但多看幾眼總是免不了。
多年求學早就免疫了形形色色的目光,含章對此渾不在意,低頭用泉水沾濕布巾,走向剛與首領結束交談的艾爾海森:“怎麼說?”
接過布巾,艾爾海森擦了擦臉和脖頸:“再往前有兩處盜匪據點,你和他領隊,我殿後。”
這本就是出發前談好的條件之一。
常人眼中神之眼持有者是“被神所注視的人”,擁有驅使元素的超凡之力,再利益熏心的盜匪,動手前也得好好想想神之眼的分量。
吃下幹糧,裝滿泉水,做好準備後頭頂的烈日尚未西斜,還有足夠的時間養精蓄銳。兩人在棗椰樹下鋪了張墊子,緊挨着坐下,彼此都沒有錯過眼底的笑意,連沙漠的酷熱都因此消散了幾分。
含章取下亞麻質的頭巾,長長垂下的發辮被身後提筆仗劍的手輕柔解開,手指一下一下梳理着打結的發絲,細心取出穿越黑風暴時混入的細小砂礫。從頭皮到發梢傳來的溫柔觸感漸漸滲透了他,但很快就強制自己從半夢半醒的狀态中掙脫。
“……我好多了,你睡吧。”
艾爾海森沒有客氣,等會負責後方所需承擔的風險更甚前方的領隊,于是他理所當然地躺下,又理直氣壯地索要了膝枕。
含章耳根微熱,又有點想笑,最後隻能換了個姿勢,讓躺着的人更舒服一點。這點不聽勸說的任性簡直就在明晃晃地宣誓主權,好像料定他會縱容,而因為發自内心的喜愛,他也真的沒法拒絕。
将不遠處年輕傭兵的失落表情盡收眼底,艾爾海森終于見好即收。
即使以理智主導行動的大書記官,也會有随心所欲的時刻——
為他所照料的珍寶,不容任何人觊觎。
也許是神之眼的威懾足夠,直到他們沿着戈壁邊緣地帶一路跋涉,計劃中的目的地遙遙在望,被所有人嚴陣以待的敵襲仍沒有蹤影。傭兵首領維持警戒,指揮隊伍沿着道路踏進塔尼特露營地,也是千壑沙地區域最大的遊民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