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樣的人怕是見慣了無數存在湮滅于命運洪流,眼睛都不會眨一下,最多念段悼詞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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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傾盆。
黃泉坐在西餐店的屋檐下,注視着雨幕。
大雨阻擋人們的腳步,西餐店沒有一個客人。
隻有一個即将到來的不速之客。
黃泉抱着長刀,撐起紅傘,走入了雨中。
她沿着海岸旁的道路緩步前行,時不時有一輛車從她身邊掠過,濺起的水花落在黃泉腳邊。
“尊貴的客人,可否出來一叙?”
黃泉的聲音不大,暗影裡走出了一個人。
來人有着一頭淺金色頭發,穿着正式的西裝。卻是沒有打傘,任豆大的雨點打濕了他的頭發與衣衫,仍舊如貴族閑庭信步般走到了黃泉身前不遠處。
金發男人——魏爾倫歎道:“我的隐匿功夫師承自世界上最好的諜報員,想不到竟被小姐識破了,看來是功夫不到家。”
“不是你的問題。”黃泉淡淡道,“我曾見過一個與你類似的人,你們的力量過于特殊,在我眼裡就像黑暗裡的燈火一樣。”
“是嗎?那可真是太好了。”魏爾倫似是松了口氣,笑了笑,“你說的那個人,是中也嗎?”
“是的。”黃泉很幹脆地答道,随即問道:“你們是兄弟嗎?”
魏爾倫笑得開懷:“哈哈。你可真是敏銳啊。我都有些不想殺你了。”
黃泉注視着魏爾倫:“你們并不像。”
魏爾倫的笑容僵住了,臉色驟然沉了下來:“是嗎?那你也不需要繼續猜下去了。”
說着,魏爾倫就原地消失了。
黃泉突然側身避過這一擊,順勢丢開了紅傘。紅傘在空中翻滾了幾下,終是傘面朝着天空,緩緩降落在了地上。而地上的兩人已經過了好幾招了。
黃泉以閃避為主——雖然她也能揮舞千鈞的長刀,但還是原本的重量更為順手——再輔以時不時一刀鞘痛擊對手。
“我能知道你為什麼要殺我嗎?”一邊打,黃泉一邊問道。
魏爾倫也發現了黃泉的難纏,他一腳踏入地面,巨大的重力在路面上壓出了一個深坑,無數碎石飛起,砸向了黃泉。
“我們不需要人類虛假的牽絆。”
這個回答出乎了黃泉的預想。她能牽絆住中也?她自己怎麼不知道?
黃泉心念電轉,立刻就搞明白了問題出在哪裡。
恐怕是太宰那個家夥。也隻有這個總盤算着弄死她的人會誤導眼前這個人,讓他來殺她。
畢竟要找到一個有實力殺她的人可不容易。
找一個能和眼前這個進階版重力使作對手的人也不容易。
讓他們兩個打起來,若是兩敗俱傷,太宰就可以坐收漁利了。
黃泉歎了口氣。那個叫太宰的少年多智近妖,雖然做出這般計劃,但想必他自己也并沒有對此抱太大希望吧。
畢竟……
魏爾倫的實力不是青澀的中也可比的。重力如臂使指、速度與反應都極快的魏爾倫抓住了黃泉的一個破綻,拼着挨黃泉一刀鞘,反手抓住刀鞘把黃泉扯到了近前,一掌握住了黃泉的手腕。
魏爾倫淡淡笑道:“永别了。”
黃泉腳下的道路瞬間塌陷——她被施加了數百倍重力。
異變陡生。
黃泉猛地掙脫了魏爾倫,腳下發力,在地面變成一個深坑之前高高跳起,以身為彈踩向了魏爾倫。
魏爾倫驚愕之下未來得及躲避,匆忙格擋被黃泉踩了個正着。
塵土飛揚,對戰二人均毫發無傷,但地面已被一個巨大的深坑取代。
“怎麼可能?沒有人類能承受這麼高的重力,内髒和骨骼都會瞬間被壓碎。除非……”魏爾倫恍然大悟,“你不是人類。”
黃泉身上一輕,看對方沒有了戰意,便也放下了長刀。
“哈哈哈。”魏爾倫此時真心實意地笑了,“我的名字是保羅·魏爾倫。”
聽到自我介紹的黃泉隻得禮尚往來,盡管她覺得魏爾倫早就知道了她的名字:“你可以稱呼我為‘黃泉’。”
“黃泉小姐。”魏爾倫伸出了手,“同為‘非人’,我可以邀請你一起旅行嗎?”
黃泉搖了搖頭:“我來橫濱的目的還未完成。”
“是嗎?真遺憾。”魏爾倫歎息,轉身就要離開。
“等等,魏爾倫先生。”黃泉向前一步,叫住了他。
魏爾倫轉身看她。
“我可以知道,你為什麼要旅行嗎?”
片刻靜默後,魏爾倫答道:“大概是因為,無論哪裡都沒有我們的容身之處吧。”
黃泉再度向前一步:“為什麼?花鳥草木皆為非人,機械白骨皆為非人,但它們都存在于這個世界上。”
魏爾倫覺得這是歪理,死物怎可與他們相提并論。
“因為你能思考,你有喜怒哀樂,愛恨嗔癡。”未等魏爾倫反駁,黃泉便自己給出了答案,“還因為……有人給你織就了一個美好的幻夢,而如今,美夢破碎了,對嗎?”
如果從一開始就将自己定位為“非人”,将自己置于黑箱中,生活也許枯燥,但不會痛苦。
隻有當黑箱實際是玻璃制成,有人為他擦拭了玻璃,露出了外面的人來人往、嬉笑怒罵、精彩紛呈。而當他想要走入其中的時候,卻一頭撞在了玻璃上。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見過太陽。
可如今,太陽把我的寂寞,照耀得更加荒涼。
魏爾倫沒有回答她,原地消失了。
黃泉能看到,他不是消失了,隻是用了重力異能,以極快的速度離開了。
随着那醒目的矛盾力量遠去,暴雨驟歇,一如它來時。
“暴雨将至。”黃泉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