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盼盼躺在床上休息,迷迷糊糊,似睡非睡,聽到兩個爺爺在邊上低聲說話。
“你那個傻兒子一看這情況,動了心思了,問他賀瀾區的那個房子如果賣了,能賣多少錢,想給他兒子娶媳婦。”
尹桐忍不住笑。
青羚接着道:“我兒子一聽,那才能賣多少錢,遠遠不夠,還不如把醫院賣了。”
“啊?那可不好,是方醫生的飯碗。”
“老方和小方哪還吃醫院那口飯了,再說了,全水星誰又能買得起醫院,買得起又怎麼經營,聽他扯淡。”
“我還有不少錢……”
“可得了吧,這些年你們在昶州抗核災又救災民的,哪有多少錢,他丁一劭也不是缺錢,隻不過是堵嘴罷了。”
“可我也很喜歡若希……”尹桐可憐巴巴地說,“那身手多好啊,最後三槍他沒放,也許不比咱們黑崽差,也不會跟星星差多少吧?”
“是,各個方面來說,李若希都是這個。”青羚豎起了大拇指,“而且,萬晴雖然沒說,但他那麼漂亮,我猜,他八成就是個……”
湊到耳邊低聲說了兩個字,尹桐“哇”了一聲,連連點頭。
“你們老于家也許要再寫雙胞胎的輝煌,”青羚說,“不過這事要想成,還得向他們家Omega下手。萬晴和茉莉都好忽悠,若希這孩子我從小看到大,也是個傻的,反倒是他們家的Alpha,一個比一個精明,咱們弄不了他們……”
“這不好吧?不能騙人家的孩子,那可是老李家的掌上明珠,”尹桐說,“要不讓黑崽去追求,好好對他。”
“黑崽可是個木頭!”青羚啧道,“他可不像他爸,早早地就會給自己訂媳婦,老于今天讓若希坐他邊上,他們也沒說上幾句話啊,看都不敢看若希一眼。”
“……那要不咱們還是好好攢錢吧。”尹桐道。
“攢到多少年啊!”
“我也有錢。”方盼盼扶着床邊坐了起來。
“你醒啦?”青羚嗔怪道,“這小膽兒,還是身子骨太弱,吓都能給你吓昏。”
“我沒事了,就是躺着躺着就犯困,”方盼盼接過尹桐給他遞過去的杯子,喝了幾口溫水,“等我嫁出去就有錢了。”
青羚和尹桐聽到都是一愣。
“我在瀛洲的時候,村裡的老人說,像我這樣的Omega,結婚能有28萬的彩禮呢,”方盼盼高興地說,“等我先嫁人,得了彩禮,再給黑崽娶媳婦。”
青羚和尹桐對視一眼,都忍不住笑了。
“那怎麼行,我可舍不得。”尹桐摸了摸方盼盼的頭發。
“就是,難道把你賣了,就為了給你弟娶媳婦?”青羚聽他說這樣的傻話,沒來由地心酸,伸手捏了一把他的臉蛋,“還28萬,在瀛洲住得久了,你一點金錢概念都沒有,就今天爺爺給你置辦的這身行頭,都不止28萬!”
“啊?!”方盼盼聞言震驚,低頭看着自己的衣服。山茶花當季秋冬高級定制系列,是由著名成衣設計師吉妮·維妠精心創作,這套衣服全水星有且僅有一件,為方盼盼量身打造,以淡粉色華美斜紋軟呢外套與極緻細膩剪裁的釘珠設計白襯衫相輔相成,粉白兩色将方盼盼的溫柔甜美呈現無虞,乳白色的呢料長褲以黑緞帶束腰,更把方盼盼那盈盈一握的細腰盡顯出來,視覺上看去,好一朵風中搖曳、溫婉可人的解語花。
青羚知道李若希會來,從裝扮上給方盼盼下足了工夫。
方盼盼連忙從床上爬了起來,下了地。
“哎呀,别被我睡得皺巴了!”他趕緊小心翼翼地抖落自己的衣服和褲子。
“等我給你熨一下,現在看着還沒有褶。”尹桐說。
“皺巴了,皺巴了,這都是哪裡的土話,唉,”青羚歎了口氣,“我好好的大孫子給我弄村裡長大,整個人都不洋氣了!”
尹桐笑道:“小缇子不是在身邊嗎,這回不跟着哥哥們去瀛洲了。”
“絕對不讓他去了。”青羚誓要把方缇這小葡萄好好打造,絕對要繼承他的衣缽,成為首都最美的小名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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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暮色四合,将近傍晚,又到了快吃晚飯的時間,陸陸續續有新的車輛駛入軍營,第二批人馬依次到來。
外面響起一陣騷動,卻是幾輛迷彩巨型裝甲車進來,為首一人跳下了坦克,于浩海遠遠地迎了過去。
“浩海!”
“老步!”
虎目對視,于浩海和步睿誠雙雙熱淚盈眶,這可是十年了,步睿誠每次到駐地必去探監,隻是機會并不多,新兵營裡曾經天天見面天天對練的兄弟情誼,那是無可比拟的深厚感情。倆人又是擁抱又是互相擊打對方,都感慨這時間如刀割般磨人,他們這一對摯友闊别良久,終于再聚。
聞夕言聽到了那邊的喧嚣,往那人高馬大的男人遠遠地望了望,方缇依偎在他的腿邊時,他蹲下把方缇抱了起來。
“去哪兒呀?”
“去見你媽。”
平時方缇在聞夕言懷裡撒歡的時候就問過:“聞爸爸呀,我媽媽在哪兒呀?”
“去戍邊了。”聞夕言這樣告訴他。
今天戍邊的人風雨兼程地回來了,當然要去見一見。
“是跟你搞同性戀那人嗎?”方缇小聲問道。
聞夕言笑着道:“對。”
于浩海跟步睿誠聊了一會兒,看到聞夕言,便推了推他肩膀:“去見見你老婆孩子吧。”
說完,對一旁漠然無語的方傾做了個鬼臉。方傾覺得随着年齡的增長,于浩海越發像他爹,缺德玩意兒就知道撿缺德的笑。
步睿誠:“……”
聞夕言抱着孩子過去了,方缇轉過臉來,震驚地看着兇神惡煞、非常強壯的步睿誠。
“變,變異人……”方缇害怕地摟住了聞夕言的脖子,不願再看。
“不是變異人,這是你媽。”聞夕言平靜地道。
方缇又轉了過來,一雙清澈的大眼睛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巨人,嘴唇顫抖:“媽…媽媽。”
登時周圍的人例如尹瀚洋這種,都忍不住低頭狂笑,步睿誠瞅着這孩子的眉眼,跟總統一模一樣,尤其一雙貓眼,晶亮有神,像極了方傾,可再仔細看看,那眉毛濃黑,睫毛濃密,又很像浩海。
結果聞夕言卻把他抱來,說是他的孩子。
步睿誠不由得往後退了一步,求饒般地說:“别逗我了,這、這到底怎麼回事。”
他這倉惶的表情更是逗得大夥兒都樂得不行,于浩海攬着他的肩膀往一旁走去,低語了幾句,步睿誠才松了口氣。
方缇收到了今天最大的紅包,他立刻接受了這個遠道而來、初次見面的媽媽。
隻是等于浩海、步睿誠走遠了,方傾朝方缇伸出了手掌。
方缇才不舍得地把錢卷了卷,遞到了他的手心裡。
“我幫你揣着,不然你跑來跑去跑掉了。”方傾說。
“嗯,”方缇點了點頭,“回去給我哦,今天我一共收到了3892張貓貓頭。”
現時的水星鈔票上面都有方傾的側面剪影,方缇叫錢都叫“貓貓頭”。
“行,回去給你,”方傾道,“不過都是貓貓頭,具體多少你就不知道了。”
“紅的1246張,粉的82張,綠的37張,灰的2527張,一共167萬元。”方缇的小嘴叭叭的,竟然一分都不差,報出了他今天的進賬。
方傾有一點吃驚,五歲小孩會做30以内的心算加減法已經算是聰明,方缇卻記得這麼多。
方傾想貪下他的這點小錢還有點兒難。
“今天來的時候,你說爺爺生日你買單,”方傾說,“還算話嗎?”
“算啊,我要請爺爺的朋友吃飯。”
“這些錢不夠的。”方傾說。
“那你要給我票看一看。”
“……什麼票?”
“花錢的票啊,我知道有人記賬,買菜的,買肉的,都有票,”方缇仰着頭看着爸爸,“多了就要還我,少的我再想辦法。”
“你能有什麼辦法?”
方缇往軍營熱熱鬧鬧的門口一指:“那邊有新叔叔來了啊。”
方傾忍不住笑了,蹲下來抱了抱小缇子。
好在家裡還有個會算賬、會計較的人,大壯就不用說了,部隊連年刺字,方缇這數學已經快趕上盼盼了,皓南更是指望不上。
皓南甚至會丢錢。
訓練的時候随手一脫衣服扔一邊,就去跑步、去遊泳、去打球,頭發一甩就走了,等到回家時路過便利店想買瓶水,摸到口袋裡空空的,才想起錢不知道掉哪兒去了。
方傾這樣溫柔抱着方缇的溫馨時刻沒幾分鐘,方缇就膩歪了,掙脫他以後又到處跑,跑着跑着,去到于浩海那裡。
“你怎麼來了?”于浩海驚訝地說。
“我不能來?”範恒滿笑道,“一是慶賀司令生日,二是祝賀于上将出獄。”
“……能不來還是别來了,鳳栖島離不開你。”
範恒滿忍不住低笑出聲,他越笑,于浩海越不爽,皺起了眉頭。
方缇和方傾一前一後走了過來。
“總統大人。”範恒滿躬身行禮。
“今天都免了禮,起身吧。”
于浩海一把将方缇抱到懷裡,擋在方傾面前,仰頭示威道:“小老三。”
“恭喜,”範恒滿笑了笑,問方缇,“你幾歲了?”
“過兩個月六歲了,”方缇拱着小手開始乞讨,“将軍叔叔你好帥啊,頭發卷卷的,特别漂亮。小缇子在這裡祝您平安順意,大吉大利,紅包拿來。”
“哈哈哈!”範恒滿覺得于浩海跟抱了個招财貓似的,孩子甚是可愛,于浩海也很驚訝地看了看手裡抱着的孩子,沒想到他還有這個功能。
範恒滿連忙掏錢給方缇,跟方傾道:“跟我孩子差不多高了。”
“是,跟承毅也就差了兩歲。”
“我說呢,身高差不多。”
于浩海聽得莫名其妙,剛要發作,卻聽身後一名孩童跑來的聲音,張雁麗在後面追着。
“于總!”張雁麗看到他,駐足行軍禮。
于浩海回頭:“你來了,還以為趕不回來,鸺鹠島可遠着呢。”
“我跟他一起回來的,坐了順風車。”張雁麗溫柔地道。
方缇被放到了地上,跟一個卷頭發的小男孩兒臉對臉站着。
“咦,還有比我還小的崽兒!”他興奮地仰頭,高興地對爸媽說。
那小男孩退了一步,臉蛋紅紅的,說話憨憨的。
“你好,小朋友,我叫,我叫範承毅,今年四歲,你呢?”
“我叫方缇,快六歲了,你從哪兒來的呀,小朋友。”
“我老家在雪鄉。”
于浩海這時打量範恒滿和張雁麗,才終于明白過來了,忍不住白了一眼範恒滿:“怎麼結婚不給我打報告?張雁麗可是我們Angel的人!”
“不知道如何跟獄中的你報告,我已經請示了我的主将,方總統。”
範恒滿說話依舊氣人,攬着張雁麗的腰說。
于浩海有些啼笑皆非,轉頭看到方傾看他的眼神,仿佛在嘲弄他,他隻好對張雁麗道:“白瞎你這個人了!”
幾人都笑了,過往嫌隙,煙消雲散。
原來是方傾當上總統後的三四年間,每次範恒滿來首都向方傾彙報工作時,總會說起“巧遇”張雁麗的事。
“剛好遇上了張少将,說起鸺鹠島的米面糧油物價,都比我所駐紮的島嶼要高,想來是各島有各價,難以調成一緻。”範恒滿一闆一眼地道。
“……又遇上了張雁麗?”
“是,說起來上回進都也碰上了他回來述職,”範恒滿道,“以往新兵營同窗畢業後,都有幾十年也難得見一面的戰友,沒想到我們卻總能遇上。”
方傾好笑地望向白玉林,倆人都無奈地看向範恒滿。
範恒滿覺出不對,問道:“是否還有遺漏或是不妥的地方,請總統大人示下。”
“你這個呆子。”方傾斥道。
範恒滿:“……”
方傾不願張雁麗浪費大好年華,空等這個呆子,便跟範恒滿指明了。
你所謂的“巧遇”,是張雁麗多麼苦心孤詣的設計,他等你等了很多年了。
範恒滿這才恍然大悟。
一年後兩人成婚、生子,一切照着光明和幸福前進。
“壞人,故意不告訴我,讓我在獄中擔心。”于浩海恨恨地說。
“還不是你總把他調到十萬八千裡,恨不得離駐地越遠越好?”方傾踢了他一腳,“這就是阿滿的報複。”
“叫全名!不準叫阿滿。”于浩海伸手鉗住他意圖不軌,方傾又踢了一腳,“别來勁,這麼多人!”
方缇已經範承毅小朋友手拉着手跑去玩了。
“他應該叫範盛滿。”于浩海趴在方傾的肩膀上說。
“别缺德了!”方傾無語又好笑地推了推他的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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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陸續坐到了各自的位置上,李若希長腿一跨,又坐在了于皓南另一邊的凳子上。
“我的寶兒啊,”青羚過來時一把抱住了李若希,“平時沒白疼你,今天謝謝你幫我大孫兒。等明天來我店裡,給你挑幾件衣服。”
“您平時送我的衣服都穿不完呢,”李若希笑着拍了拍自己的外套,“您看,這件不是您送的嗎?”
白色方格經典粗花呢設計外套,面料精緻,自帶貴氣,李若希本就唇紅齒白,明豔張揚,膚若凝脂的臉龐,更因這純白而多添一份幹淨秀麗,修身剪裁的版型穿到他這樣的高個子身上,搭配牛仔闊腿褲和白球鞋,反而顯出一種小香風所沒有的飒爽利落感,時髦又高級。
“這裡面穿的什麼。”青羚摸了一把外套裡面那淡藍色的鑲邊襯衫,李若希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背,“是校服啦,我從學校直接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