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星第一醫院頂層,擁有全院最先進最高精尖最好的醫學開發科研中心,最大的辦公室由聞夕言教授坐第一把交椅,這幾年方勻方院長有意梳理醫院内部的職業管理機構,想把醫院全權委托給聞夕言打理,逐漸讓青羚輕松下來,為夫妻倆的退休做準備。同時,總統方傾,又讓聞夕言代班Ocean軍團,做O軍的主将,協助方傾做軍隊内部管理建設。
聞夕言身兼數職,分身乏術,和步睿誠長期分居,彼此都非常忙碌,但好在誰也不粘着誰,誰也不依賴誰,十年過去,依舊感情甚笃。
但不依賴,不等于“不需要”,聞夕言看着步睿誠領回來的這“男小三”,也不一定心情愉快。
時間到了中午,四人坐到了醫院頂層員工餐廳,準備吃飯。步睿誠父子對着聞夕言父子,這奇怪的家庭聚餐不斷惹人側目,醫生、護士們紛紛往這邊看,王宇行臉皮兒薄,深感難堪,一直用手擋着額頭。
“爸爸,想吃什麼就打勾嗎?”方缇拿着桌上立着的菜單仔細看,手裡沒有筆。
“想吃什麼告訴我,我去那邊拿餐。”步睿誠道。
“好的媽媽。”
“……就跟你能看懂似的。”王宇行見那菜單上都是字,忍不住說。
“看不懂,我可以猜啊,”方缇沒少被青羚帶出去下館子,指着上面的三個字,“白煮蛋!對吧?”
“對,小葡萄真聰明。”聞夕言招手對服務員道,“麻煩拿一橫開本的菜單來。”
這菜單圖文并茂,文字旁邊配有菜式的彩色圖片,方缇一頁頁翻着,“要這個、還有這個”,挑着可起勁兒,步睿誠把桌上立着的菜單給王宇行,王宇行随便點了幾樣。
“……宇行今年17歲,比皓南大一歲,按說應該讀高二,明年高考,”步睿誠說,“瀚洋的意思是從高一開始讀,接受度能更好一些,駐地跟星洲島的教學水平還是有差距。”
聞夕言點了點頭:“我聽說李上将家的兩個孩子,李若希已經進火箭班了,丁一翼還差點兒。”
“是,我聽了那麼一句,他是把人打傷了,取消了成績,不過他文化課考過了。”
換言之,王宇行的文化課沒考過去,文試不過,武試都沒參加。
“現在對新兵營戰士的要求很高,不是國防科技大學的正宗國防生,不能憑獨門絕技進入孔雀旗了,”聞夕言說,“這項要求從實施以來,阻力很大。”
“是,我是趕上了好時候,村裡出來的能打,就一路進了孔雀旗,”步睿誠道,“現在都得有文化有水平,還得品德好,要求忒高。”
“你那時候是變異人猖獗,康總和于總才不拘一格收人才,現在國家太平,政治清明,武力值爆棚的大兵對國家反而是種威脅。”
“不招沒文化的大頭兵”,這是方傾上任後很快施行的一項重大舉措,為此百年來盲目崇尚武力的水星民衆極為震動,更有很多四肢發達的Alpha們紛紛走上街頭,抗議總統這一暴行。
隻是于凱峰雷霆手段,積極響應總統号召,延期征兵,從Art内部開始篩選,隻要大學本科學曆,同時Angel精兵駐守在首都,很快平息了這一場紛争。
“義父,你好在是生在了好時代,”王宇行笑道,“不然街頭被總統率兵打死的莽漢當中,就有你了。”
“這是以訛傳訛,”聞夕言道,“并沒有發生流血事件,隻是地痞無賴不精進學業,不好好讀書,妄圖入伍改變命運,被叫停以後不甘心罷了。事實上這項舉措對水星的未來發展長治久安,有很大的促進作用,對A軍的優良軍風,也是從源頭就進行了篩選。”
“那像我義父這樣出身寒門讀不了書的人怎麼辦?就不能當兵了呗?”王宇行問道,“是優良品種的篩選,還是财富的篩選,你要說個明白,難道沒讀書,就不是好人了?”
聞夕言靜靜地看着他,不愧是那位殿下的兒子,其邏輯思維反應能力都非常強,以步睿誠這個極為少見的文盲将軍做例子來駁斥,是以力擋力的最好方式。
“現在哪有人讀不了書啊?”方缇納悶道,“我們瀛洲村裡都是義務教育,國家出錢讀書了。”
“我說的是考高中和大學,九年義務教育它夠嗎?”王宇行冷冷地看着方缇。
“高中,大學,考上了也能讀啊,”方缇舉起兩隻手,一左一右,搭成兩條道路的形狀,“綠色通道,不就是跟國家借錢讀書嗎?”
聞夕言和步睿誠聽到後都笑了,方缇竟然能聽懂大人們說的話,并且找到證據,及時反駁。
“葡萄,你怎麼知道綠色通道?”
“村裡大樹上挂着橫幅啊,二哥給我念過,‘要想富,多修路,要想成功多讀書。讀書改變命運,知識改變道路,讀書不怕沒有錢,綠色通道,帶你上路。”
王宇行說不出話了,這一政治舉措确實幫助了太多窮苦孩子們找到通往外界的“捷徑”,讀書考大學,是唯一跨越階層的方式。
方缇見王宇行跟個受氣包似的,氣鼓鼓的無法辯駁,忽然明白過來了,點頭道:“哦,原來是你考不上。考不上大學,就賴國家不讓你當兵。”
說完一張小臉竟然眉目舒展,有些想笑,王宇行直接急了:“誰說我考不上?!我是沒受到精英教育,沒有一對一教學而已!我問你,你二哥怎麼沒去考火箭班?清正學園一等一的學校,你二哥為什麼不去念?還是說他有别的方式,直接就能坐火箭,進到新兵營?”
“……我二哥在備考啊,不是年齡沒到嘛,高三才能參加那個孔雀的比試,”方缇納悶道,“再說我二哥也沒有一對一的老師啊,他在‘瀛洲中學’念書。”
“我跟你這個小屁孩說不明白,你根本不懂。”
“……我跟你這個、這個大屁孩,也沒有什麼可說的。”方缇回敬道。
倆孩子的争吵結束,步睿誠卻聽出了王宇行的意思,他解釋道:“我跟浩海聊了一會兒,說到孩子的事,皓南這些年也就在瀛洲念書,跟普通小孩一樣,比你還差點兒,星洲島的老師都是索大豹在駐地高薪聘請的,那些老教師老專家什麼的,肯定不比瀛洲差。”
“義父,現在的駐地是劉大帥劉赢駐守,他可是一年跑七八趟到瀛洲,手把手教于皓南,連我爸,他于皓南的親叔父,都偷偷摸摸教他槍法!也許沒兩天,連你……你也要教他一些獨門絕技!”
“我哪有什麼絕技,我都沒文化!”步睿誠笑了,“你就小心眼,又羨慕他了,你那明月爸爸和豹叔可都不白給,不是把島都過你名下了嗎?為了讓你放心。”
“島有什麼用?那麼偏僻的島。”王宇行無奈地看了步睿誠一眼,覺得跟他說不明白。
“你看我說得對不對,”聞夕言微笑道,“劉赢,在于浩海出來之前,是Angel的這個。”
他豎起了大拇指:“這個你沒有,義父的比拼上,你覺得輸了他一成,對嗎?”
“對啊,Aha和Angel有的比嗎?人數不到Angel一半。”
“那劉赢不是你姑父嗎?”
王宇行:“……”
“你又說尹瀚洋是他的叔父,教他槍法,”聞夕言道,“那尹瀚洋不是你養父嗎?”
王宇行:“……他有他親爸于浩海,有他爺爺于凱峰!”
“于浩海,那不也是你的伯父嗎?于總對外不也說你是他的孫子嗎?”
“那能一樣嗎?!”
“那又有多少不一樣?你還有個大法官的姑姑呢!”
“……他有個當總統的爸爸!”王宇行赤紅了雙眼,放在桌上的手握緊了拳,卻忍不住一個勁兒地顫抖。
“那你努力當總統呗!”方缇在一邊輕巧地說。
王宇行怔怔地轉過頭,看向他。
“你們跟打撲克牌似的,又是義父,叔父,養父,伯父,”方缇不耐煩道,“還不如自己當一張牌,我直接當大王!看誰都沒有我大。”
“小缇子說得對,”聞夕言在一旁鼓勵,“靠别人不如靠自己。”
“你給我記得今天的話。”王宇行側過頭,認真地對方缇說。
“記得就記得呗,你也要記得我的話,”方缇歪着頭,看着他,絲毫不怯,“我是大王!”
步睿誠不住地朝聞夕言讨好地笑,深怕他對王宇行刺激太過,讓孩子心裡不好受。
聞夕言心中暗暗歎了口氣,看着坐在他前面的王宇行。
凱文遜當時身在牢獄,卻力排衆議,非要讓沒有血緣關系的尹瀚洋夫婦領養王宇行,這已經是他為孩子能想到的最好的一步棋了,隻要有尹瀚洋和于浩海這層兄弟關系,王宇行必然不會被于家和方家完全邊緣化,索明月愛子如命,也不怕王宇行會被方傾集團斬草除根。
王宇行甚至還有資格跟于皓南出現在同一張飯桌旁,擁有幾乎相似的起點。
孩子們點的菜都上齊了,聞夕言吃着方缇給點的沙拉,王宇行在那沒有什麼食欲和心情的樣子,慢吞吞地吃着紅豆派和奶茶,步睿誠吃的是正規的午飯套餐,而方缇,認真地啃雞大腿。
“爸,你那是酒嗎?”
聞夕言手裡拿着一個鐵皮酒盒子,方缇好奇地湊過去聞了聞。
“牛奶啊。”他失望地撇了撇嘴,繼續吃他的飯了。
聞夕言嫌棄喝奶不爺們,無奈信息素就是這個,從跟步睿誠在一起,步睿誠就跟奶牛一樣總給他買,他就弄了個糙漢的酒瓶裝奶,吃飯的時候喝。
方缇在牢裡的時候,于浩海喝二鍋頭,他有偷着舔過瓶蓋,很喜歡酒的香味兒,在爺爺生日宴上看到别人喝酒,他也饞得流口水。
“你看看人家小孩兒,都知道大口吃肉,你就吃點兒甜的,”步睿誠忍不住唠叨,“這是正經飯嗎?”
“它不正經,怎麼會出現在菜單上,”王宇行問,“像這個小孩有什麼好的,胖得都走不動道了。”
方缇把雞腿從嘴巴裡拿了出來:“誰走不動道?我跑起來你都追不上我,你忘了?”
“我是怕你摔了賴上我,把我判刑。”
“你拿我擋槍的時候怎麼不怕判刑了?!”
“别跟我說話。”王宇行發現這小孩竟然一句話都不落下,句句回怼。
“不是你先說我胖嗎?”方缇翻了他一眼,看到他前面的幾樣精緻小點心,充滿嫌棄,“吃得跟個小貓似的,怪不得沒我二哥高。”
王宇行身子一頓:“人分先長個兒,還是後長個兒,我還沒倒出功夫長!誰先長個頭兒誰就是傻大個兒!”
“你不比我二哥大一歲嗎?還沒來得及長,你等我把這雞腿吃完,明年就比你高!”
“……你個□□崽子。”王宇行氣得伸手去搶方缇的雞腿,方缇往後仰着躲開,噌的一下跳下了凳子:“嘎哈呀?!說不過還要動手啊?!”
聞夕言在一邊默默吃飯,笑而不語,步睿誠連忙摁住王宇行的雙臂:“就是,你還要動手啊,這不是小弟弟嗎?跟你鬧着玩兒的。”
“你要吃雞腿你自己不點!”方缇怒道。
“對對對,我點,我點。”步睿誠連忙招呼服務員。
“媽,你可得好好管他啊,他可壞了。”方缇不在背後說人,當面就對步睿誠說,“我活到這麼大啊,就沒見過他這麼壞的人。是不是金毛都壞?”
他求知地看向聞夕言,聞夕言忍不住笑,很想點頭。
王宇行嗤了一聲:“你看他們倆誰像媽?說你傻你還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