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宇行坐在了黑漆漆的審訊室裡,隻一盞白熾燈放于桌上,刺眼的光打在他的臉上,對面四個警員,其中一人拿着紙和筆,準備做筆錄,另外三人交頭接耳。
“警長說要‘好好審問’,這是什麼意思?”
“瞅他一頭金發,還不明白嗎?”對方用口型,輕輕吐出了“王室”二字。
“據說是總統的兒子親手把他抓來的,懂了?”
一時之間他們好像都懂了,都知道該怎麼做了,隻王宇行仍舊莫名其妙,坐在那裡一動不動地看着他們。
從他被帶進來到現在,已經四個多小時過去了。
“報上名來,家住哪裡,父母是誰。”
“王宇行,賀瀾區A-2号,父母……”王宇行猶豫片刻,“尹瀚洋,索明月。”
對面幾個警員面面相觑,原來這王室後主被尹瀚洋中将收養了。
“你是犯了什麼事進來的,知道嗎?”
“……不知道。”王宇行道。
“施義,叢陽,魏克光,席道科等人,同時指認,你是遊俠兒的主謀,你覺得呢?”
“遊俠兒到底是他媽誰啊?”
“嘴裡别不幹不淨的,老實交代!”
“……哦,”王宇行點了點頭,“那請問尊貴的遊俠兒先生或是女士,到底是誰啊?”
“是誰不得你告訴我們嗎?還是說,你一點都不想交代?!”
“……我壓根連聽都沒聽說過,年前我才來駐地的,就憑幾個人一起指認我,你們就覺得是我?案子這麼容易破,那誰都能當警察了!”
對面一人忽然站了起來,一邊轉動手腕,一邊緩緩走向他。
“那就奇了怪了,這麼些學生,怎麼不指認别人,偏偏就指認你?”
“那你問他們去,問我幹什麼?”王宇行話音剛落,對面那人忽然一拳頭砸在了桌面上,轟隆作響。
“他們已經說了他們想說的,現在我們是讓你說。遊俠兒是一群有組織、有預謀、有計劃,幹涉經濟市場正常運行的涉黑組織團夥,最近還牽連了一樁命案,其中幾人交代,你與海盜首領有牽連,是你主使他們殺害了馬氏傳奇集團董事長馬二軍,有沒有這回事?!”
王宇行腦子裡反應了一會兒,第一直覺,是索菲娅所為。從小到大索菲娅都和丁一翼一起狼狽為奸,無惡不作,各種殺人、搞錢,反而是他和李若希都對這些事不感興趣,道不同不相為謀。
可如果真是索菲娅所為,萬不可能把鍋甩到他的頭上,索菲娅非常重視親情,他王宇行不管怎麼說是過繼到索明月名下的養子,索菲娅拿他當親堂弟。
對此,他隻能答道:“我不知道。我父親雖然是海盜頭領,但我從來駐地念書以後鮮少看到我父親,沒見過海盜,更不是什麼遊俠兒。”
“那你怎麼解釋你的同學辛啟森,在學校裡得罪了你之後,就被海盜剝光了衣服扔在校門口?”
“……”
“辛啟森報案說你夥同一個女性海盜将他們打昏,沒多久又懾于壓力撤案,甚至還轉校了。那個女海盜,是不是就跟你結為雌雄雙煞的遊俠媽?!而你,就是遊俠爹!”
王宇行靜靜地望着他,幾乎笑出來,這什麼跟什麼,還特麼給自己配對了?
“老實交代吧!有大量人證在等着你,物證就等化驗報告出來,我現在再問你一次,3月22号,也就是上個周六晚上11點,你在哪裡?”
王宇行想到那個他騙尹瀚洋說劉赢在家、又騙劉赢說尹瀚洋會回家住的周末晚上。
他不過是想安安靜靜地在家裡刷題,沒有人打擾,也沒有人刻意陪伴他。
“我一個人在家,寫作業。”王宇行道。
“你家裡有監控嗎?或是誰能證明,你當天晚上一個人在家。”
王宇行想了好一會兒,搖了搖頭。
對方道:“那就坦白交待吧,王子殿下,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你年紀小,又是初犯,判不了你死罪。”
王宇行慘笑了一聲。
這麼快嗎?
就這麼迫不及待嗎?總統大人。
也許從生日宴那天把槍指在了于皓南的頭上開始,這一天就倒數着向自己走來了,早知道會變成階下囚,還不如當天就一槍斃了于皓南,一了百了。
還等着自己上學,跟辛啟森發生争執,有了摩擦,再一步步到今天,還真是設計得天衣無縫、
他是索明月的養子,跟索菲娅還有海盜一族脫不了關系,隻要有同學能夠指證他,朝他潑髒水,随便給定個罪名,關他十年八載,他這一生就完了。
“說吧,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接手了青龍幫,改成立為遊俠兒組織?”
王宇行:“……我沒有。”
他還是不甘心,不甘心那過往為了練槍,手上硬硬的繭割了一遍又一遍,也不甘心刷題的日日夜夜,不甘心那麼多努力付諸東流,也不想就這麼草草交代了。
盡管他知道複仇之路布滿荊棘,簡直是蚍蜉撼樹,可他從不曾懈怠,一直在努力。
“……我沒有成立什麼幫派組織,我也沒有殺人!”
審訊室裡大聲喧嘩,伴随着惡聲惡氣的呵斥與恐吓,外面有人敲門,一個老警員冷聲問道:“招了嗎?”
“皮子緊得很,說什麼都不招,也拿不出證據來。”
那警員俯身過去,聽到對方說了一句話。
“我來審,”對方揚了揚下巴,示意天花闆四角監控,“你們出去把它關了。”
“老聶,這不好吧,違反規定……”
對方陰恻恻笑了,低聲道:“我是昶州人。”
言外之意,這千載難逢的機會,他還會管什麼規定不規定嗎?
四名警員忽然都起身走了,跟來的人行了個禮,準備出去。
“等會兒,你們不得記筆錄嗎?怎麼都走了?”王宇行預感到了不對,猛地回頭望向監控,竟然熄滅了燈。
“殿下,你可知道我這顆眼睛是怎麼瞎的?”
對面那個老警察忽然逼近了他,隻見裝了義眼的那顆眼眶黑洞洞的,毫無光彩的一顆小眼珠子像死魚眼似的,正木然地望着他。
王宇行不禁往後仰,躲開那瘆人的眼球:“難不成也是我幹的?!”
“是你父親,凱文遜王子殿下!”老警察指着自己的眼睛,厲聲道,“一顆原子彈轟過去,足足有6萬人被那光晃瞎了眼睛!”
“……那你找我爸去!”王宇行起身就跑,卻被對方狠狠地揪住了衣領。
“你爸罪有應得,你個小王八蛋也别想好過,父債子償吧!”
咚的一拳,狠狠地砸在了王宇行的腹部上,他當即頭往下耷拉着,幾乎抗不過去,嘔了半天,可隻吐了一灘酸水,緊接着,一拳又一拳鋪天蓋地般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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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8人,悉數歸案,可遊俠兒的人數遠遠不止8人,他們當中有一部分是海盜,有一部分是社會閑散人員,另外一部分,則是隐藏在清正學園的優等生們,這都有待于警方一一調查。于皓南這邊把所知道的線索全部告知了警察,也把破軍提供給法醫鑒定科,丁一翼肩膀上有他造成的刀傷,破軍是世上獨一無二的利刃,刀口傷痕也是他多年練刀造成的獨一無二的缺口,丁一翼無法狡辯。
至于其他遊俠兒忽然攀咬出了王宇行,令他有些費解,可想到那日索菲娅被仇叔擒住,王宇行、丁一翼都為了救索菲娅而跟自己起了沖突,想來他們關系本來就很密切,說是一起長大、狼狽為奸,也沒什麼奇怪的。
說完就想離開了,本來就是以戴罪立功的形式來給警方提供遊俠兒和殺害馬二軍的線索,做了人證,等到把丁一翼等人抓捕歸案,于皓南就想走了。
他看出周圍警察對他的态度,不像是他來戴罪立功,倒像是他要帶着警察們去立大功,一個個對他特别殷勤,唯他馬首是瞻,他不喜歡這種感覺,好像他是那個……太子殿下來訪似的,特别沒勁。
這也是他在瀛洲長大,這麼些年,連個朋友都沒有的原因,大家忌憚他的身份,對他又敬又懼,又周到,又怕得罪,于皓南看着他們都難受,便跟個獨行俠似的,來去都是一個人。
倒是隻有李若希不把他所謂的家世當回事,一言不合就動手,對他沒什麼禮貌的樣子,也是李家還是丁家富可敵國,李若希自認并不比于皓南矮一頭,他們反而能平等地相處。
跟張帆說明情況後,他起身往外走,出了警察局大門,卻見一輛熟悉的車停在了門口。
來人是他的弟弟方缇,一開車門就急吼吼地蹦了下來,他的保镖川穹在後面跟着下了車。
“二哥,你怎麼把金毛給抓了?!”方缇撲到了于皓南的懷裡。
“是警察按章辦案,我協助調查,你怎麼來了?”
“小少爺說有冤情,非要往這兒跑,我犟不過他,他還拽我方向盤……”川穹連忙解釋道。
“二哥,金毛在學校裡人人喊打,他們不可能把他當老大,更不會為他殺人,他離開了槍誰都打不過!”方缇仰着頭,焦急地看着他,“你們會不會弄錯了啊?”